“啪。”过了一阵,山毛喝了口水,又敲响了板子。
“最后,幺公一家人想起,老人家想家了吧。这得满足,不满足也是不行的,因为幺公天天吵着要走,要回章家湾。经过大家合计,就决定由大儿子和大孙子陪着回老家看看。
“在路上,幺公精神很好,话也多,说起了许多往事,也说到了自己死后要安葬在老屋后那根大柏树下。孙子问他是不是怕死在贵州回不了家,幺公只是说了句,回家,根在章家湾。
“说这话时车子已到了罗汉乡场,幺公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油盐场,就没再说话。到了章家湾顶头,幺公抬头看了看章家湾的山山水水,静静的睡着了,就再也没醒来。
“……经幡高挂,纸钱翻飞,烟气升腾。丧事到是办得中规中举。可是幺公家人定居贵州多年,房屋年久失修,早已垮塌。残垣断壁之中露出许多朽木碎瓦,缝隙之中生长着许多新绿嫩叶和五彩鲜花。如果没有那断壁残垣碎瓦朽木不足以显示这里曾经是生活栖息几十代人的老宅;没有那新绿嫩叶和五彩鲜花又显示不出这里的虽然老宅不在,生活在这里的人却生生不息。
“幺公的遗体停放在依着老宅堂层门口还没完全倒掉的残存墙壁搭建的塑料大棚之下,灵堂和道士们的工作台也设在这棚子之中。一条龙服务的桌凳在长满野草的曾经光亮平整的院坝里依着高低不平的地势而摆放,悼客们都在那台痕满布的地面上给逝者叩头跪拜,起来起是两手两膝的青色苔藓。
“天上下着小雨,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雨蓬上面,然后汇聚成小小的水珠从蓬沿滴落而下。一阵风吹来,摇晃着灵前烛光。这就是当前乡村一个九十六岁高龄长者的灵堂,这情景无法言说。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农村里的房没了,这农村里的家没了,哪来的躯体安存,哪来的灵魂安放?……”
“啪。”板子声又清脆响起。
“列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请下次听章家湾本土评书《家文化根脉情——章家湾演义》第十回血脉传承快乐老家的文化。”山毛哥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竹编默默的退了场。
“被震撼了,心里不好受。”龙姐站起来,泪流成行。
“没有喧嚣,没有宏大,如此的沉重,如此的摄人心魄。”古妞儿和古袢儿却坐在那儿久久没有起身,一脸的肃穆。
“幺公最后入土为安了吗?”龙姐的泪依然流着,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妈最初的不想去北京,过后的心心念念要回老家。原来这城市里的家,不是家,而是栖居之所。这老家,才是家,才是人的根脉所系。
“经过了些艰难和曲折,老人家如愿了。可在老人家归家入土这件事上,有着太多的乡情传承与现行政策,与现行人心浮躁的冲突了。”山椿叹着气回答着龙姐。
“唉,以前,我不能理解这乡下人的老/习俗老观念,看来我太肤浅了。”古袢儿眼角也湿润着。
“这是非遗保护的一个好课题。”古妞儿虽然没泪流,也是一脸的戚戚之色。
“这样的节目形式和这样的根脉情必定能抓住人心。”龙姐拉着李洪芳的手。
“还差些火候,在排练阶段,不太成熟。”李洪芳最近一直在老家做着这节目的事。
“当然,从专业的角度看,还有很多不足,但,会成熟的。再说这山村文化传承,这方式、形式、乡土味很重要。我们是粉墨筝笆,不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一边劳作,一边演绎我们的生活。是生活,就得有泥土味道,烟火温度,节目内容才是魂。特别是那评书,一定要讲好。这书的内容不错。”龙姐一直沉浸在这评书的情节之中。
“这是我们山椿书记亲自写的,这根脉情结是真真切切,让人不流泪都不行,让人听后之后要想忘记,那是更不可能。”李洪芳是听一次泪流一次。
“唉,山椿,你这评书,我是有些讲不下去了,每天都看都记都讲,心情都开朗不起来了。”山毛走过来说。
“把你的感受体现在你的评书中去吧,让你的情绪带动列位看官,才是你要做的。”山椿对山毛说。
“看了黄莲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主题农耕文化表演,多的是热闹和经济,看过之后,却很难扎心。今晚这静悄悄的农家小院,一场休闲式的自然流动,扎心了。”古妞儿感慨道。
“而今眼目下,多的是热闹和浮华,少的是清幽自然。多的是商业气息,少的是纯情根脉。浮华只是一现,如朝露如昊花;根脉却是恒久,如江河如山岳。”山毛哥一板一眼的说着。
“浮华如朝露如昊花;根脉如江河如山岳。受教了。”古妞儿轻轻念叨,然后向着山毛一个万福,一脸的虔诚,她的非遗保护论文又有了一个好的论点。
“我的心情还是缓不过来,很难受。”龙姐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