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是感动的,感动于张重辉明知道会被他出卖,但还是替他谋划好了后路。
然而,感动只是暂时的,毕竟朱常洛也知道,他跟张重辉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张重辉既是在保他这个太子,也是自保。
张允修跟叶向高,把能说的,都跟朱常洛说了。
然而,即便有叶向高这个太子老师从旁劝说,朱常洛也还是犹豫不决着,道:
“父皇是否真的病重是一回事,关键是……他并没有召我入宫,我就这么入宫去的话实在不合规矩,万一父皇醒了生气可怎么办……”
“太子殿下,别犹豫了。”张允修再一次催促道:
“但凡父母生病,孝子都需侍奉榻前,您身为皇上的长子,东宫的储君。
眼下万岁龙体欠佳,您进宫侍奉合情合理,何需这么多顾忌?
皇上便是醒了,也只能夸赞您孝顺,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张允修的话合情合理,毕竟老子病了,儿子去照顾,这是常事。
然而,那只是针对寻常百姓家而言,帝王家却并非如此。
“可……”朱常洛是有苦说不出,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进宫,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今晚之行的严重性。
如今皇帝病重,刚下大狱的张重辉叔叔就来催他入宫侍疾,而且还是由内阁大学士叶向高一同陪他前去。
朱常洛不是傻子,他十分清楚,今晚这一去,成了,他就是受皇帝托孤的下一個天子。
倘若不成……
那他今后是生是死,都将未可知……
毕竟堂堂一国储君,还是即将被废掉的储君,在皇帝病重的时候无诏入宫,这跟逼宫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朱常洛情理之中,更不可避免的害怕了,懦弱多忧的他,从小到大最怕的人就是朱翊钧。
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敢造老父亲的反啊!
眼看朱常洛还在摇摇摆摆,犹豫不决,叶向高也只是形式般的劝两句而已。
张允修不由得想起了,张重辉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别指望他们,没一个靠得住的。”
是啊,没一个靠得住的。
张允修心中苦笑着,再次看向朱常洛时,他骤然收起笑容,冷漠道:
“太子殿下,既然您有所顾虑,不愿入宫侍疾,那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