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瓦尔多的长矛与多恩之间产生了一种超越物质的联系,无可言明的力量在他们之间流动。
一股鲜血迅速从他被刺破的皮肤中溢出,转瞬间凝固成朱砂般的痕迹。
多恩收回手指,盯着自己的伤口,而瓦尔多从一座高塔的幻影中脱离。日神矛带给他的认知如雨水落在他心中,短暂地激起涟漪后恢复长久的平静。
“你的确有杀死我们的能力,”多恩说,语气凝重,在被刺伤的瞬间里,他毫无疑问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因素——一种超越平时物理伤害的损失。瓦尔多想起佩图拉博做过一模一样的测试。
“所以?”瓦尔多问,长矛斜向敞开的舷窗,指向那颗被污染的云雾团团包围的星球。
“走。”多恩点头。
他们快步在宽敞的走廊中穿行,瓦尔多坦然迎接并无视了那些投向他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标志性的盔甲和违背常理的出现,足够引起任何凡人与阿斯塔特的关注,但这些都不是当前的重点。
罗格·多恩已在前方大步流星地远去,几乎接近奔跑,他的斗篷高高地扬起,背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锋利的金黄残影。康斯坦丁·瓦尔多追在他背后,追随着罗格·多恩奔跑的速度,前往山阵号的甲板。他们的盔甲不断发出喀拉的碰撞声,像溶解在滚烫铁水中的冰。
瓦尔多的大脑中依次闪过一系列问题,包括帝国之拳这支军队中的阿斯塔特是否和罗格·多恩一样,至少愿意暂时无视钢铁勇士的邀约;包括他们是否要面对两个可能已经堕落的基因原体,而罗格·多恩凭什么相信他能以一敌二——何况那是福格瑞姆与费鲁斯·马努斯;以及更多的疑惑,比如他连一个卫队成员都没有带在身旁,没有西吉斯蒙德,没有阿坎姆斯,这在自信与悲观的两极之间,究竟归属向哪一个端点。
但他所做的只有奔跑,以及握紧他的长矛。
——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费鲁斯,”福格瑞姆无声地对费鲁斯说,虽然他意念中的语气温和,但他知晓自己正紧张起来。
“什么不是好主意?”费鲁斯问,他的声音从包裹着福格瑞姆的钢铁肋骨中传来——像是一个无形的笼子,福格瑞姆想。
“信任……这一位帝皇。”福格瑞姆说,他的意识里涌出苦涩。他们目前所处的银湖,多么像费鲁斯·马努斯水银般的眼睛啊……多冷酷的光泽,多么不可摧毁的忠诚。
他抬起头,感受到他正在被他的兄弟注视,继而,他看见自己映在费鲁斯眼中的意识倒影……并非真实存在的实体,而是一种流动的、火红的情绪,充满犹豫地探着飘摇的火舌。
“我不明白,福格瑞姆。”费鲁斯低沉地回答他,他的声音被压低了。“你来寻找我,这让我无限地感激你,但你在说什么?我的兄弟。难道你是说,我们不应当信任帝皇?不应当履行我们的誓言和使命?”
在那片银湖的背面,幻觉般的光影正在被一片深邃的黑雾一点点蚕食,带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逐步逼近。
这进度很缓慢,给了福格瑞姆一种感觉,那就是黑雾似乎并不能完全与绚烂的游云相抗……还不够强大,不够无坚不摧——还不曾真正诞生。
但是,倘若他们两人主动靠近,那么黑雾的力量,就足够把他们带走了……
他们都听见混沌的低语在气恼地尖叫,诅咒“受诅咒者”的干扰……
那么,黑雾是帝皇的力量吗?
它与他的父亲相近又相悖,和福格瑞姆记忆中的璀璨光辉截然不同……可除了这一份感觉,他还有什么证据呢?又或许,这是帝皇的力量在百年间发生了变化,还是他自己的信仰开始崩塌?
福格瑞姆的心动摇起来,他深深地吸气,无法止住脑海中翻滚的杂念。而在这片由心灵构筑的海洋中,所有情感都被具象化,他周围的银湖不安地在流血般的鲜红色彩中沸腾。
“我感受到你的情绪,”费鲁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柔情,他的银色湖泊温和地揽住了福格瑞姆的身躯,抚慰他的神经。“为了营救我,你在不确定的魔域——我们暂且这样称呼,”他厌恶地说,“你消耗了太多的精神,这让你心中充满怀疑。我们不会怀疑帝皇,我们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