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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此生错过难回头(宋则鸣篇)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冷淡的样子,平静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他说:“颦颦年纪还小,分不清什么适合她,什么不适合她,你是有见识,留过洋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又说:“不该是你的,就别痴心妄想,做人要知底线分寸,越了界,对谁都没好处。”

他说:“则鸣老弟,天涯自有芳草予你,何必急在一时。”

他说得很客气,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对我这个乡下人的瞧不起和冷漠。我羽翼未丰,这时和他撕破脸,不要说浙江,国内我也会站不住脚。忍着那窝囊和屈辱,我点点头说知道。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要我好自为知。

我自是会好自为知。十年风水轮流转,花也没有百日红。梁家,梁家上下的人,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知道,谁才会是最后的赢者。我要叫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宋则鸣这辈子,不是为了叫他们瞧不起才来到这个世上。

我在圣约翰学校做事,受到了很多的赞扬,我在报社做事,也多得赞誉。报社里有一个叫杨红的女人,和总编辑是很好的交情,我去送翻译稿的时候,她总要在总编辑面前夸赞我两句。她看我的样子,就像是老鼠看到了花生豆,叫我恶心。可她在报社有着不小的权利,我忍着恶心与她往来,经她,认识了几个闹革命的青年。

那几个闹革命的青年说,南京政/府效仿的三民主义是不能救国的三民主义,要让国民站起来,就要走一条不同的路。中国和日本不同,和英法美也不同,我们不能仿效他们的国家来救自己的国家。

我不知这民不聊生的国有何可救,我却知,要将那南京政/府推翻,我就是一个开国的功臣。更何况,三民主义,梁予怀曾与我说过的三民主义,早已将我变成了一个笑话。我又何必再去拥护这个三民主义?

我加入了他们。

我一边教书,一边和闹革命的人联系,我掩藏得很好,未曾有人知道我也是一个革命者。

除了梁娉。

梁娉对我总是很好,可她是一个那样一个大家庭里出来的女子,她身上免不了沾染着他们上等人瞧不起我们下等人的习惯。她自以为替我好,见我的衬衫破了,替我买衬衫,见我的皮鞋破了,又叫人送我一双皮鞋。她以为这些是我需要的,却不知道,她的这一桩桩好意,都是对我赤/裸/裸的瞧不起。

那天夜晚,同是圣约翰学校的教书,高美云小姐让我到她房里去拿一点软膏,下午在办公室里,我有一点中暑的迹象。却叫梁娉瞧见了,她便不肯理会我,我找她解释,她也不肯听。她哭着说我总对她很朦胧,隔着一层纱,她看不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态度。她说她这会知道了,原我是心里惦记着高美云,才对她那样模糊。

她哭得可怜,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我也有点心软,可在这时说我对高美云没有她以为的那点心思,却又会叫她放了心,以后不好把握。一个女子,要是不清楚男子的心思,就会患得患失,天天将这个男子放在心上,再没有机会去看别的男子。就好比上风筝,这一根线要牵在手里,那风筝才会飞得高,又逃不掉。

她就是那漂亮的风筝,我就是放风筝的人。谜底是不好太早叫她知道的,这谜语猜得就没有意思了。

我似真似假的解释了一回,她哭着就走了。

我知道她放不下我,这一桩小事情,她既没有抓住我对高美云倾心的证据,就不会放下对我的爱慕。她早晚还会再回来追着我跑。

谁料到,就在这个时候,我中了高美云的计。她约我说有一点学校里的事情要谈,傍晚在一个饭馆里等我,我去了才知道,那家饭馆竟在电影院旁边,是一个国际饭店。

第二天,我们两个吃饭约会的事情就要学校里的人知道了,我和高美云谈朋友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梁娉也听到了,她这一回连问也未来问我,梁家来人说她要预备出国去念书,不来上课了。

我被高美云设计,要赔上梁娉这棵大树!

我又气又恨,预备去找高美云,要叫她跟我去见梁娉,把这一桩子虚乌有的事情讲清楚。高美云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踪影。

我在梁公馆前后转悠,等了有两天,才等到一个熟识的人出来。那人正是梁娉的六嫂白仙儿。我佯装是她的影迷,让她给我签一个名,又送了一个我自己画的折扇给她。白仙儿看我的眼光很有深意,她显是瞧出我是谁来的了。我正担忧着,要怎样才能说服她,帮我传话给梁娉。可她却并没有追究我是谁,没有将这一层窗户纸扯破。她收了折扇,带笑对着我点一点头,转身进去了。

我在后门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见没有动静,正预备要走。梁娉竟走了出来,她眼圈还很红,有些肿,显是昨天夜里哭了。

我为叫她相信,并不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高美云身上,将我和那些革命党人的来往编了一个故事。告诉她,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也唯恐和她被牵连到革命中来,才故意和高美云走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