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隔着门不住地掉眼泪。
“礼礼.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不知道,你回来了只怕会活得更加艰难啊.”
我的确怨恨的。
怨恨她不让我回家,怨恨她帮着县主弄来那一座贞节牌坊。
我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像一条被遗忘的蛆虫,附着在人世间的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着,不知今夕是何夕。
爹站在一旁唉声叹气,最后用手拍拍娘的肩,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有些事,说了也是于事无补,走吧。”
娘不死心:“礼礼,你来送送爹娘吧——”
破天荒的,那一日我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木然地送他们走到大门口。
家仆一推门,吱呀一声。
门外,就是喧嚣的尘世。
多少年了,我想过无数次,不顾一切地推开这扇大门,将自己衰败的身躯投入那车水马龙的、满是尘嚣的人间。
让自己的身躯贴在那香的、臭的、干净的、肮脏的、油腻的、清爽的万物之上。
像是被这世间万物所蛊惑,我抬起脚就要踏出门槛,手臂却突然被人牢牢抓住。
回过头一看,是杨嬷嬷,她白着一张脸,像是坚守地狱的无常,毫无生息的嘴一张一合:“夫人,你的身份不宜出门。就在这里拜别亲家老爷和夫人吧。”
我的眼睛闪了闪,终究是收回了脚,在门内站得端庄笔直。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这繁华的人世间。
【终曲】
在病榻上缠绵的那些日子,我活得浑浑噩噩。
弥留的那一个夜晚,像过去无数个夜一样,觉得身子很冷,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冷。
但我的头脑却比过去十几年都要清明。
突然想通了,我这一生的悲,根本不是别人造成的。
而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