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并不长,又极宽。走了半程,林思渊问,“这密道怎会规模如此之大?看着不像‘道’,反而是个‘场’了。”李飞听罢应声回答道,“王爷好眼力,这地方本来就是给鬼神六天练功用的,他们那邪门功夫,不能见太阳,只能在这湿气深重的地方密练。鬼神六天手下并没有多少人吗,翠屏山土质稀松,极难做工事,这地道是我们南兵费了多少人命才挖出来的。”
“密道通出去是山庄内什么地方?”“五哥”问道。
“回陛下,是翠屏山山庄的内宅。我们从这里杀出去,可以让昭明和他的狗腿子们吓一跳,他们死都不会想到……”
“不会想到什么?”密道对面不远处幽幽传来一声。
林思渊一惊,朝林尔镜使了一个眼色,林尔镜和陈潇还有袁寅同时靠近“五哥”,将他牢牢护在中间。李飞也没想到前面竟然有人等着,朝身后小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先前走在身后的一两百人突然分成两队,一队在前挡在林思渊等人前面形成人墙,一队断后。
“这么大阵势啊。”暗处的人声突然冷笑了一声,“五弟,十几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点出息,做点事情,要拉这么多人给你垫背呢。”
话音一落,出声的那一端突然点起了火把,瞬间黑黢黢的密道亮如白昼。
林思渊心中思忖对方应该就是昭明,可毕竟十几年不见,怎么都找不到昭明的脸,只见隐隐约约中对方人墙里面一个金黄色的面具在晃来晃去。
“子澈,你真是让我失望。先前我说错了一点,其实你跟你爹,一点都不像。”昭明从人墙中走出来,看着林思渊这边,瞥见了林尔镜高大的身影,冷冷甩出一声。
陈潇用余光看了身旁的林尔镜一眼,林尔镜肩头微微抖了抖,陈潇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五哥”拍了拍林尔镜的肩头,轻声说,“让我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皇兄。”刘睿发话道,随即又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众人四下无声,眼前这沉默又要如何打破,林思渊扭头看了刘睿一眼,正想张嘴,却又听见刘睿幽幽冒出来一句,“皇兄这些年过得如何。”
紧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拜你所赐,活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昭明也走到人墙外。兄弟俩站在密道两边,中间隔着再也回不去的恩怨纠葛。
“今天我跟着思渊来,不是想取皇兄的性命的。”刘睿道,“你我都已经年过半百,折腾不了几年了,不如皇兄跟我回建康,在建康过一段无忧的晚年如何。”
“你听听他在说什么?”昭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对着身边的汪聚垚说了一声,“这么多年的恩怨,他说不折腾就不折腾了,现在还要宽宏大量接我去建康过无忧晚年?我说五弟,”昭明重新对着刘睿道,“今日既然我们在这密道里撞见了,那不如倒看看,最后是谁带谁去建康。”昭明哈哈大笑,汪聚垚们为了主子高兴,也跟着哄笑起来,颇有让刘睿难堪的意思。
“太子爷,”林思渊突然发话了,“既然你这么大的野心,现在又跑到这地道里来干什么来了?如果不是有意撞见,恐怕是想偷偷逃跑结果被我们逮住了吧。这个时候怎么不见太子爷那副入主建康的气势了?”
这下换了林思渊这边的人哈哈大笑了。昭明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时间控制不好表情,没被面具遮盖住的半张脸,顿时难看了起来。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昭明隐忍十几年,在见到刘睿的那一刻,过去经历种种,便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涌。兄弟阋墙前假装的一切安好,东宫一场烧尽人心的大火,被王钟照料艰难康复的日子,四处闪躲还要处心积虑布下棋局的过往……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曾经想过,午夜梦回时刻,刘睿睡在那张本不属于自己的龙榻上,难道就从来没有一丝愧疚、悔意吗。昭明甚至曾经畅想过无数字,等到来日入主建康,看到刘睿跪倒在自己脚下那刻,他要说些什么。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虽然见面地点并不如自己先前计划那样,可刘睿还是轻飘飘说出一句,“不如跟我回建康。”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摇尾乞怜的丧门犬吗?
昭明想到此处,越发怒不可歇,对着汪聚垚说,“汪宫主,今日若是能将刘睿杀了,日后封王拜相,随你挑。”汪聚垚愣了愣神,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接了一句,“属下得令。”
汪聚垚知道,对方有袁寅、林尔镜、陈潇三大高手护卫,倘若将击杀目标牢牢锁定在这三人身上,以他和董越的功夫,未必能达到目的,昭明要的是刘睿的命,刘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对方必定阵脚大乱,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过多和袁寅等人纠缠,直取刘睿性命便可。汪聚垚迅速跟董越使了个眼色,董越心领神会。兄弟二人分开至密道两侧,董越背手向下属做了个手势。身后一众人得令,蹭蹭蹭拔出了各自的兵器,齐刷刷往前冲去。李飞见状,也号令身后的南兵出阵迎敌,一时间不宽的密道被两边混战的人马占得严严实实,兵器相接的声音也愈发地大。
林思渊就怕窄巷混战会不长眼,立马让身边亲兵护着刘睿往后退,陈潇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护着刘睿慢慢往后移动。突然间,地道的火把轰得全灭了,陈潇心里一阵紧张,不禁把手贴在了身旁的林尔镜手上,林尔镜在黑暗中握了一把陈潇,“没事。别怕。”
身后的刘睿倒是见惯了大场面,低声对前面的两个年轻人说,“这是他们要乱我们阵脚,两位大侠不必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