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麻三儿始终能察觉到一丝丝的异样,这并非是因为有了什么响动儿,亦或是有了什么光彩,而是一种本能跟直觉,这是他常年在外闯荡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察觉到了,必有蹊跷。
他强自睁开双眼,尽力在暗夜中搜寻,可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可那一丝丝的不安却变得越来越强烈了,强烈得如同炙热的浊流,烧着他的心,他的胃,几户使他都要把白天所吃的饭食都吐出来了。
他扭头儿看了一眼柴禾,出乎意料的是柴禾正瞪着精光闪烁的眸子,手中紧握装有鸡血的皮囊,全神贯注,蓄势待发。
忽而暗夜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却是如此的不显眼,刹那之间就几乎看不见了。
它飘忽不定,袅袅婷婷,既像是窈窕淑女,又像是风吹杨柳,忽而闪现,忽而隐没,让人捉摸不定,却又似乎近在咫尺。
麻三儿不免心下着忙,他不畏临阵杀贼,却对鬼怪之属一窍不通,正没捞摸处,忽觉身旁的柴禾微一耸身,显见得就要有所动作了。
麻三儿情知自己不善捉鬼,却暗自打定了主意,既然无从下手,那不管你是妖狐鬼魅,还是山精树怪,我都这么剁你一刀,老话儿讲“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呢,就问你是妖怪,却怕也不怕?
他正在暗自发狠,却忽觉柴禾用手肘碰了一下自己的腰眼儿,他情知有变,急忙定睛再看,却见明明就有个白色的身影,飘忽间直至篱笆墙前,一眨眼的功夫便从细密的荆条间,挤身而入了。
麻三儿顿觉气息凝滞,犹如身坠冰窟之内,要说自己这把刀那也不知杀过多少人,却从未砍过此等的邪物,倘或一刀劈了个空,那岂不是要栽了我三爷的面子?
他正自胡思乱想,却忽见一旁的柴禾腾身而起,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涌身一跃,也跳出了柴堆。
可暗夜之中却是目不视物,他正自焦急,忽听柴禾大喝道:
“你这不具魂魄的孽障,既然来了就招家伙吧。”
话音未落,他便将整整一袋鸡血,凌空泼将过去。
耳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裂帛划破天际,直听得人肌肤起栗,就连脑后的辫子也快要竖起来了。
麻三儿正不知该向哪里下刀,忽见柴禾早已挺身扑上,将一物压在了身下。
麻三儿见柴禾得手,便依前取出了火鸽子,迎风一晃,但见火苗燃起,便尽力抛向了空中。
这火鸽子,身带振翅,甫一飞到空中,便展翅滑翔飞舞,使得远近埋伏的团勇,就如同接到了十万火急的军令,一时间锣声四起,便将这户农家围裹起来了。
家中的老幼农人,正睡的香呢,但听人声鼎沸,远近锣声不绝于耳,还道是罗刹教来了,急忙打开柴门,就要出逃,却见满院子的兵勇,各持刀枪剑戟,面色凝重,犹如凶神恶煞,立时便被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再稍动了。
麻三儿先命团勇不得惊扰百姓,随即走上前拉起仍伏伏在地的柴禾,却见他的身下压着一张纸人儿。
这个纸人儿,目测能有四尺来高,剪的有鼻子有眼儿,煞是精致,手中正握有一把剪刀,身上则已被鸡血给浸透了,却兀自微微颤抖不已。
柴禾见它仍有微动,忙取过一只火把,就在院中将纸人点燃了。
火光之下纸人颤动得越来越剧烈,最终被烧成了一团焦炭,扔在地上用脚一踏,便化为了一缕飞灰,消失于茫茫天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