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年龄来说,段瑞宁远不足说个老字,他自认自己还是有些年轻人的英气和魄力,只是也不知为什么,近来有些觉得凡事都和年轻时不大一样了,所有心向往的事物都失掉了一部分本来应有的光辉,可是他却更想紧抓在手里了。
也许和环境有关,他这样想,每天回去看见程玉容,他心里口里都没一句话,只想去书房,偶尔想督促一下懦弱的儿子,却如同捏稀泥一样感觉无力,女儿只有木槿还和他亲近,但是看样子,将来很有可能也会和程玉容一样,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性格,反正就是不会让他喜欢。
段瑞宁难免会感觉不平,他,是鸾越地位最高的人,他有能力,有眼光有魄力,可是回到家竟提不起一丝心力,他有理由感觉到不平。他的儿子和他的妻子都不能和他匹配,
尤其看到始终懦弱的段希,段瑞宁总觉得无力,越是对未来无力,就越想把现在紧紧的抓在手里。
记得上一次他过寿举行宴会时,他喝得微醺,其实心里却都明白。眼前人影晃动,有几个都是他从前最欣赏的爱将,可是这时候看来就又是一番滋味了。
他当时把佑丰叫道面前来,拍了拍佑丰军服下结实的筋肉,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和他谈天,“我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就虎头虎脑,见了我也一点不怕。你还问我,总统是不是最厉害的人,哈哈哈……”
段瑞宁笑笑,又带着笑意继续说:“我当时还问你,我和你父亲谁更好,结果你没说话,小脸一扭趴到你父亲膝上去了。”
佑丰笑了笑,只是说:“那时年幼不懂事,小孩子眼里父亲自然是最好的。”
佑丰走后,段瑞宁看了眼不远处的段希,段希的目光却痴痴的望着场中的一个女眷。
段瑞宁知道,段希不堪重任,将来自己老后是指望不上他的,每当他想特意的训练一下段希时,程玉容总能背地里给儿子减负,他没有时间总在家里督促,日子久了也就烦了,放弃了。
也也曾想过到时候让贤,可是……总会有一些不甘,而且放眼望去,那些能看得上眼的竟都和江家有些关系,鸾越的望族有不少,可是江家莫名的让他嫉妒,为此他故意的提拔了许多和江家不和的人以达到平衡。脑子里一时的焦虑一时的又放松,总觉得自己不是完全的清醒。看人也是,一时觉得好,一时又觉得必须清楚,有的回想起来可能冤枉了,可是他是一国之君,愧疚过后他不能不原谅自己。
听说傅兰倾把职位辞了,他心中却并没有喜悦,他的嫉妒不是傅兰倾不做校长就能消除的,隐约间他感觉,有些东西,自己一生都会缺失,无法得到了。而因为这部分的缺失,他更加的执着于名位,那些说虚就虚说实也实的东西。可内心里,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这点段瑞宁的感受倒是没有错,等到风云变幻之际,他真的觉出自己只是一个人在挣扎抵抗,程玉容带着女儿躲出去了,段希哭着喊着要跟母亲一起走,可是最终还是因为担心父亲留下来了,只是出了惊恐什么都不会。
鸾越的风云变幻一切都是那么快,像是一个熟练的魔术师操控着一切,乃至民众的情绪都被带动的那么整齐。段瑞宁觉得自己在坐一个深不见底的滑坡,这中间他闭上眼,竟然只想到一个人。
那个笑起来像是狸猫,狡猾中又透着些温暖的女人。
等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一个监狱式管理的疗养院中,他不能与外界通信,360度的受人监视,他的一生可以望到底的就要在此终结了。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些豪情和仁慈是真的,那些昏庸和残忍似乎也是真的,一切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不知道现在是谁坐上了他的位置,是云虎,还是江佑丰,不过不管是谁,他们身上都刻着一个“江”字。
虽然他不能与外界交流,可是总有报纸送过来,上写印着鸾越发生的一些事情,都是好的事情,意味着这些人做的还不错。不知道送这些过来是让他安心,还是让他不安心。
终于有一天,江月犀和傅兰倾带着行囊路过这里的时候,拿着批文给守卫看,被放了进去。
再见到段瑞宁的时候,他那股撑起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不见了,只是一个惶恐的还不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