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啊,进去的时候好多还是只会哇哇哭的奶娃。身体强壮些的,还能哭个一两天。有过路人好奇去看了,就见到这脸都哭红了的娃娃,跟只小老鼠似得,这鼠儿塔的名声就传开了。”
朱凌说着,又叹了口气。
“命好的娃娃能被路人收养,剩下的那些,就只能留在塔里了。”
“说起来也是同命相怜的可怜人。这塔里留下的人,正好就是城里福幼院的人。”
张明瑞心里一颤,暗道一声果然。
“你也知道,如今的尼姑庵是以前的福幼院。是十年前福幼院遭了一场大火,连孩子带大人烧了个精光,如今才又建了一座尼姑庵,放在这压戾气。”
“但话是这么传的,实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朱凌语气突然转淡,没了感叹。
“十几年前,有那么一伙人贩子,借着技人的名头拐走良家人的孩子,男的送去做奴仆苦力,女孩则送到花月之地当娼妓。就是这么一伙人四处作恶,各地官府都视而不见,甚至会殴打孩子父母以求平息事态。”
“这么荒唐了几年,朝堂上突然出了一位谏官。”
“不知道他是藏了几年,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人撑腰。十二年前,他在朝堂上向皇帝进谏,言明此事,并将矛头对准李贵妃之父,国戚李大人,言明此事乃是李家在背后撑腰。”
“满朝震怒,皇帝命人彻查此事。那伙拐子自然没人愿意保,李大人也因此被夺了封号。而救出来的孩子们则被就近安插进福幼院里。孩子们若是能被安置妥当,那倒也是免得受苦。但不巧的是,拐子被抓的地方,正好是在子丰城管辖地。”
朱凌的语气愈发的沉重:“十年前,李家试图在朝中复起。两年前的拐子案自然就成了累赘。朝中你来我往的不必多说,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当年冒死进谏的言官被人检举作假,李大人实被诬陷。”
“就是这种情况下,子丰城的福幼院起了大火,从大人到孩子无一幸存。证人,自然也就没有了。”
“但福幼院里还是有人逃了出来。”张明瑞垂下眼皮,“他们躲进了鼠儿塔。”
“是。”朱凌心情复杂的端起茶盏,晃了晃,“当年逃出去多少人不可考,十年里,子丰城往鼠儿塔扔了多少孩子,也无人知晓。这群孩子,都是苦命人,也是亡命之人。”
朱凌说完,两人沉默了一阵。
“当年动手烧福幼院的,是罗家?”张明瑞突然问道。
朱凌放下茶盏。
茶盏杯底与石桌碰撞的清脆声,挡住了他那一句轻轻的嗯。
鼠儿塔内。
声音沙哑如朽木,一听便知他不是孩童的人却只有六岁孩子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