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猛地回头,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晌才叫道:“长栋?”
这家伙如今个子长过了顾廷烨肩头,皮肤晒得黢黑,嗓音变得沙哑粗粝,再穿上一身兵卒的甲衣,俨然像个久混军中的小兵,哪里看得出是个养尊处优的男爵?
他露出雪白牙口,狡黠道:“我叫卫七,兄长可莫要喊错了人。”
顾廷烨削他脑袋:“什么兄长什么兄长?喊谁兄长?”铁铸的头盔被敲得叮咣乱响。
“我错我错我错了姐夫,哎呀啊!姐夫姐夫姐夫!”
“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这是要去打仗你晓不晓得?有多危险你晓不晓得?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姐交代?怎么跟你哥交代?你给我马上滚回去!”顾廷烨牙都快咬碎了。
长栋一脸无奈:“来不及啦姐夫!我已经投了名帖入了军籍,出征途中跑掉那就是逃兵,全家都得坐罪。”
顾廷烨痛心疾首:“你这个混球,回家去你二哥哥非把我叨叨死!我这造的什么孽,早知道就不教你习武!造孽啊,我真是造孽!!!”他想起从前长栋就几次三番地跟他说要参军入伍,可他总觉得不过是少年义气,从未当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背着家里投军了!阿弥佗佛,日后可怎么面对明兰和长柏,怎么面对祖母和岳母啊!
长栋全然不在乎自己替姐夫挖了多大一个坑,乐呵呵道:“不不,姐夫你这可是造功德!待我们一起立下军功,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读书了,姐夫不仅是造了功德,而且是功德无量啊,哈哈哈!”
沈从兴对盛家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闻言哈哈笑着拍了一下长栋的胸膛,想看他筋骨如何,结果这一下手感很是坚硬,而且人是动都没动一下,他惊讶道:“你这小舅子不错啊!平日里没少练吧?”
顾廷烨鼻子吹气:“他从小就爱习武,别人背书晃脑袋,他背书蹲马步;别人练字或站或坐,他练字蹲马步;别人吃饭坐椅子,他吃饭还蹲马步。亏得长柏没在这些事情上约束他,这么多年硬是让他练给出来了。”
长栋:“因为我二哥哥也觉得六姐夫厉害啊!”
沈从兴揶揄:“你六姐姐都不要你六姐夫了,就你还上赶着认亲。”
长栋终于收敛笑意,对顾廷烨很认真地说:“我也是离家前才听说我姐要跟您和离的……我……我也不知道姐姐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许是真的害怕以后小外甥被人瞧不起,她才这般病急乱投医。都说女子怀胎会变傻,姐夫,你看在她怀孕了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只要咱们这次立下大功,你一定可以减刑的,到时候我再把我的功劳也给你,这样,你一定可以被赦免,那小外甥也就不再是什么罪臣之后了。”
沈从兴:“你把功劳都给他?那你图啥?”
长栋:“图我姐夫赦免啊!我都查过了,只要斩获的首级数量足够,军功肯定能逐级往上走,若能斩获敌将首级,那更能以一抵十、抵百。总归两人一起要比一个人快,只要姐夫尽快被赦免,那我小外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姐姐也用不着跟姐夫分开了啊!”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顾廷烨和明兰事先商量好的,所言所行皆发自真心。
顾廷烨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