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云苍城中最为繁华的主街道,鹏举大道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潮如织,街道两旁的店铺到处挤满了人,小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不断。
满街挂满红绸彩带,连素日里常见的青烟色薄纱也都换成了亮红色,自然是为了恭贺新君登基之喜。
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缓缓地走在鹏举大道上,车身朴实无华,竟不见半点赘物,当真是不起眼到了极点。只见那马车就这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着,最终停在了驿馆外。
常服打扮的车夫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扶出一个人,来人正是前任女帝杨鉴行。
沈月明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有些异样,不由开口道:“你倒是真的舍得,居然真的把眼睛换给了他,就连帝位也一并不要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女帝笑了笑,拱手道:“难道侯爷不打算请孤进去坐坐,讨杯茶水喝?”。
沈月明顿时失笑,道:“贵客临门,沈某不胜荣幸,请”。
两人走到大厅,各自落座,沈月明细观女帝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倒也无甚大碍,眉宇间反倒多了几分豁达和淡然,如今更是连皇位都传给了胞妹,或许她是真的放下了。
杨鉴行与厉澜之之间发生的事情,沈月明并未听她提起过,但今日的结局却令人唏嘘不已。沈月明并非蠢人,更是莲光楼的掌权者,自然比旁人灵通许多,也得知了苏傅云死亡的真相,以及厉澜之暗中投靠雪衣门,出卖女帝的行径,不由暗自感叹,真是造化弄人啊。
“沈侯爷,孤此次冒然来访,既是践约的,亦是辞行”,杨鉴行说道,还从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那物件包裹得很是严实,隐约看出是个小瓶子。
沈月明心知是青繁缕及其硝制之法,立刻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孤真的很羡慕广陵帝,能够有侯爷这般衷心无畏的臣子”,女帝缓缓地说道,“其实,孤也曾有过,只是不懂得珍惜,终究还是失去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遗憾,沈月明知道,苏傅云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疤,再也无法抹除了。
两人静默良久,女帝这才开口问道:“孤听说光义帝和摄政王都走了,如今青繁缕也已经寻获,侯爷什么时候动身回渭城?”。
燕朝歌找到了华国的宝藏,萧简拿走了其中一颗《往生谱》化作的药丸,两人都早已离开云苍城了,昔日的好友终究是分道扬镳,无法回到过去了。
“本侯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大概三日后返回大显。这段日子,多谢王爷的照拂,本侯代我家陛下多谢王爷的赠药之恩”,沈月明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杨鉴行逊位后,封号永乐王。
杨鉴行虚扶一把,又从袖口中取出一物,道:“孤与沈侯爷相识虽短,却觉得一见如故,或许你我皆是女子之身,又承社稷江山之重,难免心心相惜。此物乃孤珍藏已久,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用了,不妨送与侯爷,也算一段渊源。若是将来遇到了难以抉择的困局,或许能帮得上一二”。
沈月明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女帝脚步蹒跚,虚浮无力,走得不快。她想起第一次见女帝的情形,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绝对称得上当世女豪杰,只是眼前的光景,未免有些太刺眼了……。
乳白色的芙木兰散发着阵阵幽香,雪白的花瓣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薛女官神情木然地坐在树下,手中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嘴里喃喃自语道:“陛下,您瞧,您最喜欢的芙木兰开花了,真美。如今,您瞧不见了,阿禅来帮您瞧瞧”。
不远处,一道青色的身影飞奔而来,“薛女官,陛下呢,她去了哪里?”,来人正是厉澜之,只见他双眸灿烂,顾盼流彩有光,他的眼睛终于看得见了。
薛禅闻言,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是厉澜之,顿时怒火中烧,跳起来,骂道:“都是你这等蠢笨之人害了陛下,如今还好意思打听她的下落,你滚”。
厉澜之心中有事,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又问道:“真的是陛下换了一双眼睛给我?真的是她?”。
“不是陛下,又是谁?能够如此情深不悔地待你,似你这般冥顽不灵,又臭又硬的石头,只有陛下才把你当成宝,宠着哄着,放在心尖尖上。可是,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对不住陛下的事情,午夜梦回,难道不觉得亏心吗?”,薛禅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喘不上气来,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就算,真的是一块石头,面对陛下那般的情深似海,也早就该捂热了,你,简直猪狗不如,不配为人”。
厉澜之闻言,心中猛然一震,顿时呆立当场,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