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上将绝尘“请”进宫,这一住就住了好几个月,当夏天树上的蝉鸣叫的最响的时候,皇上似乎终于想起了在这座紫禁城的偏宫之中还住着那个所谓他侄儿的人。所以这一日他下了朝,在某位妃嫔那里用过了午膳,再午睡醒了之后,百无聊赖之下宣了绝尘来御书房,议事。
这个时辰,太阳正盛,平坦的青石板路上,两个人的影子将将跟在脚边,一点点。绝尘踏着蝉声带着悠哉的笑,就跟在太监身后荡到了御书房。御书房中放置了大块的冰来降温,房中各处的宫女轻摇着团扇,好不凉爽。
而皇帝就歪靠在塌上,闭着眼睛吃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冰镇水果。听见绝尘进来,仍旧是半天没有说话,满屋的人在见了皇上贴身太监的手势之后,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皇上、绝尘和贴身太监三人,还有屋外一直未曾消停下来的蝉鸣。
皇上不说话,绝尘自然也不会先开口,只是带着那似有似无的笑十分安静的立在那里,虽站得笔直,可是整个人却散发出不羁随意之感。皇上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朕听闻古时吕光攻破龟兹的时候曾经俘虏过一名高僧,名鸠摩罗什,当时吕光强妻以龟兹王女,什拒而不受,辞甚苦到。你可知后来如何了?”
绝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看来这皇上仍未死心“后来吕光让高僧饮以醇酒,同闭密室。什被逼既至,遂亏其节。不知贫僧说的是否是皇上所听闻的。”看来囚禁这招皇上已经玩儿腻了,这才又想出了一招来试探。
“正是,这正是朕所听闻的,但是朕不似吕光,不过朕的冷宫之中却有一名先帝的嫔妃,十分不受教,朕想请高僧去冷宫之中替先帝教导教导,正好也可宣扬佛法。”在说到高僧二字的时候,皇上特意加重了语气,看来这一招他是深有把握。
绝尘并没有拒绝皇上,他躬身潇洒的行了一个礼“我佛慈悲,贫僧定当竭尽所能,为我佛度化了她。”说完只见皇上干瘦的手在袖中抽了抽,便抬起摆了摆说到“那好,那现在就去吧。”
这冷宫之中自然是不可能关着什么先朝的嫔妃的,这冷宫之中关着的不过是一名有些特殊的女子。而这一计也不过是些宫中素来的俗套罢了。
当绝尘被送进了冷宫之中的时候,身后已经斑驳了的深红色大门就被太监紧紧的关上了。绝尘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径自往屋中走去,这冷宫安静的很,似乎并没有多少人住,再往里走,见到的就是一件颇为香艳的房间了。
房间之中悬挂许多红色的沙曼,透过沙曼能见到房间尽头的床榻上半躺着一名几乎半裸的女子。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手中的素白团扇,这景和这屋子,简直是配极了。绝尘了然的笑了笑,脚下的步子仍是没有停下,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女子身边。
女子缓缓的睁开眼,媚笑着望着绝尘,朱唇轻启咬住了下嘴唇,一双杏目饱含秋波的眨了眨。“好一个俊俏的和尚,啧啧啧,可惜了怎的就出了家?”说完脚尖绷着弓起腿慢慢的摩擦着另一条腿,裸露出来的皮肤似琼脂一般细腻光滑。
绝尘静静的站在床边看着,那眼神和看一块石头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却仍是性趣盎然的演绎着万种风情。待摆弄了许久,仍见绝尘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忍耐不住,翻身坐起,“你还真是个称职的和尚了?”
绝尘听了终于在一边捡了椅子坐下来,这里也没有茶,就拿起桌上放着的折扇,刷的一声打开,不疾不徐的摇着。“贫僧绝尘,敢问姑娘芳名。”这气势,比之江南那些贵家公子是一丁点儿也不差的,反倒多了几分安然出尘的味道。
女子又重新躺下,一手支着腮“名字倒是从没有人为我取过,不过他们都叫我媚姐儿。”
“哦,这个名字取得倒是很好的。”说完啪的一声又合上了扇子,往屋子的另一边尽头望了去,还好,这皇宫之中到处都是不缺文房四宝的,就连这冷宫之中也不例外。绝尘往桌边走去,身后的媚姐儿翻了眼好奇的瞧了瞧,不知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待绝尘搁下笔,双手拿了提了字绘了丹青的团扇递到媚姐儿眼前的时候,媚姐儿媚眼弯了弯,就笑了。只见原先素白的团扇上已经用了黛色的墨水勾勒出她此时靠在床榻上的模样,虽只用了黛色,可是笔法流畅好若行云流水,线条简单却能让人有无限的遐想。边上又用了草书写了媚儿两个字,真真是好极了。
媚儿举着扇子翻转着瞧了瞧,“很好,这算是你的见面礼吗?很得我的心呢。”说完将团扇凑到唇边,翘唇嘟起,团扇之上就留下了一枚粉色的胭脂印。“这样,就更好了,呵呵。”
绝尘轻击了掌,“很好。”说完那女子便像八爪鱼一样在后面将他缠了个严实,绝尘也不避开,仍是淡然的任由那女子去。充斥鼻间的香艳味道,全然似不存在一样。那女子绕了会儿,渐觉得无趣了,坐到了绝尘对面的椅子上,“难道,我不美吗?”
“施主认为,何为美,何为不美?”绝尘挑眼瞧着媚儿。
那女子显然从未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更加未曾遇到过见了自己这般仍能全无反应的男子,只是眼珠子转了转说到“高僧莫非是想要同我说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了?之前那些个和尚也都是喜欢这么说的,之后最后在我面前还不都是一个样儿。”
绝尘笑了“哦,那施主可曾知道何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女子摇了摇头“这皮囊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又怎么会是空呢?”
“这色并非单单指了色相,好比你手中的团扇,它也可以是色,这世间万物其实都可以是色。就好比方才,我在这团扇之上绘了画,那么现在你手中的团扇便不再是之前的团扇了,万物皆在变化之中,这才是这句话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