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此番一心向佛向的很是虔诚,说完了绝尘的事便也没有客套的留琼儿下来,二人毕竟没有什么交集。琼儿瞧了瞧她念佛诵经的背影,径自走了出去,这宅子本就不大,只是精巧的很,特别是那一林的杏花。
在经过杏花林的时候琼儿放慢了脚步,这宅中似乎只住了洒扫看门的妇人和媚儿两个,所以这来去的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琼儿往林中走去,这个时节杏花早落了干净,连叶子果子也一并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丫子。
太阳快要落山,风吹的有些冷了,琼儿拢了拢衣领子,仰起头闭着眼回忆着那年倚栏听雨轻歌如梦的场景。如今真正能站到这林杏树中的时候,却看不见一片杏花了。泷烟入了宫,绝尘云游四海,若馨去了,红豆也死了,墨良娶了菁菁,鸣远竟是严世藩的儿子……
呵呵,这世间的变化真真让人觉得无奈的紧。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彼时那些半懂不懂的忽的都懂了,原来竟是如此这般的滋味,像含了满嘴的黄连,却怎么也吐不出一般。深吸一口气,“小月,时候不早了,我们回了罢。”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了杏花林,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近来越发喜欢回忆往事了。
上了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午夜梦回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轻轻下床,走到院中,残月正好。琼儿去厨房中取了几瓶百花酿,看守厨房的丫头坐在炉火边瞌睡的很沉,并未听见琼儿进来。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佐酒的菜,索性也好,这样醉得快。
百花馥郁的味道在唇齿间肆意盛放,琼儿喝的很急,味蕾很快就被麻痹了,只剩下嗅觉能感知到芬芳的气味。
小脸红扑扑的,嘴角拼命上扬,眼角却还是湿了,清醒的时候还好,醉了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挂在天上的月亮模糊了,左右晃悠着,远处的树影也变成了一团团雾似的黑影。恍恍惚惚自树影中走出一个人,那人一身青衣,衣襟上有模糊的图案。
那人走到琼儿身边,琼儿抬头望着,手缓缓举起轻轻抚上那人垂下的衣袍。“良哥哥,是你?你怎么来了?”说完傻笑着低了低头,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挂了泪痕,“墨良,你抱抱我好不好,好不好?”一面说着一面用小手擎着衣服摇了摇。
鸣远弯下腰,指尖撩开琼儿额前的发丝,冰凉的手触到琼儿滚烫的脸颊,也像要被点燃一般。我何尝不想抱紧你,将你揉到身体里,可是琼儿,我是鸣远不是墨良。鸣远声音沙哑的开口“琼儿,是我,我是鸣远。”
琼儿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低头呓语“我知道你还是不喜欢我是不是,我不是姐姐。可是姐姐已经走了,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头看看我,我不介意你长我的那些年岁,我们不要报仇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竹林。”
后面的话琼儿没有说完,已经被鸣远按在怀中,此生哪怕只有这一刻的拥抱是属于我的,那么就让我沉陷下去,哪怕万劫不复都好。可是只能这样了,我们之间也只能止于这个拥抱了。“琼儿,我们回去吧。”说完从地上捞起琼儿横抱着往屋内走去。
墨良远远的隐在树影后面,双手握拳,关节突兀。原来她都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错过了太多次的机会,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个时候他不能带她走。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唯有她嫁给鸣远,才是最好的结局,而他只要远远看着她幸福就好。
鸣远把琼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静静的望着琼儿的脸,直到她呼吸均匀平稳,才转身和上门。止不住的叹息,到底还要多久,多久你才能忘了他,还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还有下半生,可是就算用尽我今后全部的生命都办不到呢。
几日之后琼儿将香制好,望着纯澈的液体盛放在透明的琉璃瓶中,还是有些犹豫。绯色手札上写的清清楚楚:
月季花:有使人突感胸闷不适、憋气与呼吸困难之功,慎用。
夜来香:使高血压和心脏病患者感到头晕目眩,郁闷不适,甚至会使病情加重,慎用。
郁金香:内含毒性,久用致使毛发脱落,慎用。
按照菁菁的要求,为了掩盖这些香的味道,琼儿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佛手柑等料,又制成了水,这样混合着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只是这些慎用,让琼儿有些犹豫,这样的香,用久了会有怎样的效果她怎么不知道,只是这若真是墨良要的,那么他要用这个香做什么?
想着愈发烦闷,索性不想了,唤来小月,将香交给她,让她亲自下山交到菁菁手中。这墨府,她是不想再去一次了。她深知墨良心性,就算这香她不做,他总会有办法制成的,依他的能力说不准最后他会亲自来做。
他若是想要谁的命,总是会拿到手的,终归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既然那人索性都是要死的,又何必她在这里费神。
小月带着香下山之后,琼儿收拾了制香房的器具,就在山中随意走着。无意间走到了鸣远的书房,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形肥硕的人跛着腿走了进去,不用看脸,那人一定是严世藩,只是这个时候他上山来做什么?
山上一向少人招呼,琼儿上山以后还多了些,饶是这样,书房这边也没见着有人。琼儿不敢太走了,严世藩和鸣远都是十分警觉的人,走近了很容易被发现。
离得远了,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的实在不清楚,听墙角的事琼儿做多了,所以此时做起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也不知屋里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就发现了,鸣远从书房中走出来,琼儿此时再假装路过已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