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一惊,停了前行的脚步,肩头僵硬的缩紧。半晌后才缓缓转过身子,抬眼看见的就是一张甚是不悦的微黑俊颜,那双清亮的星目中透着一抹愠怒和一丝无可奈何。
“我还以为,你就打算一辈子躲在房里不准备再出来呢!”紧盯着凤南乌亮的水眸,夏侯玄一步步朝她走去,心里压着一簇淡淡的怒。
白天的时候,他在大门口等着她;晚上的时候去屋顶上等着她,可这一连四五天,她连个影子都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不就是因为说了那句喜欢她嘛,她何至于如此?被他夏侯玄喜欢,让她觉得那么见不得人吗?若不是还顾忌那些男女有别的礼数,他早就翻过院墙把她揪出来问个清楚!
“我……我没有躲……”低头辩驳了一句,可凤南的声音却如蚊蝇一般毫无力道。
“没躲?那你这几天都窝在屋子里做什么?”行到凤南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夏侯玄低头看着她的头顶心,忽然问出一句,“你就这么不愿见着我?”
“不是!”脱口答了两个字,凤南猝然抬起头就见眼前之人的眸子里渐渐爬上了忍俊不禁的笑意,粉润白皙的面颊上顿时晕开一片绯红,匆匆地低下头去。
眸子里的笑意渐浓,夏侯玄的话语里也含了轻快的笑:“那就是愿意见着我了?”
“我没说!”嘟囔声暗哑低沉,凤南缓缓抬起头却依旧垂着眼不看夏侯玄,面上阴沉隐隐地显示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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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如此神情,夏侯玄渐而收了眉眼中的笑长长吐出一口气,抬眼望着大门外对街阻了他视线的墙头,良久复垂目望着还是那么站在他面前的凤南,话语里竟是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淡淡的忧痛:“我不想见你这么累。见你如此苦不堪言却在你师傅和嬷嬷面前偏要强作欢颜的模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凤南,今后让我替你分担你的一切苦楚,好不好?”
好不好?凤南亦在自问!听了夏侯玄这番话,她的心中竟被酸涩填占,就连鼻腔里也染上一阵涩然,眸中缓缓起了一片氤氲薄雾,半晌后才抬起头眨着那泪水朦胧的乌亮眼眸凄然一笑:“夏侯玄,你可曾想过?如今,此时此刻,你能替我分担,可你能替我分担一辈子吗?你,我,会一辈子呆在这靳兰苑中吗?我有我的担子,你有你的使命,莫要忘记了身份!终有一日,你我都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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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让夏侯玄愣然无语,怔怔地看着泪盈眼眶的凤南。她说的这些,他从未考虑过,他只晓得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希望她能给他一个答复让他陪在她身边分担她的所有悲与喜,却是从不曾想过她竟会考虑地如此久远!
一辈子,能许她一辈子吗?能否离开朝都,能否活着回去启夏他都尚且不知,又怎能夸口许她一辈子的诺言?
深吸一口气,凤南颓然一笑:“明日之路将会是何光景你我都未能得知,又怎语一生?夏侯玄,莫要说这些让人失笑的话,我凤南承受不住!”
眨着酸涩的眼眸,笑看了满目惊愕的夏侯玄,凤南转身走去留下他一个人怔忪地立在门口处。
凤南啊凤南,万不可软了心,此人与你陌路而来,终将与你陌路而去。缓步前行,凤南默默地告诫自己。抬眼,炎日当空,可她却觉一股凉意环绕,渗进了她的皮肤,钻进了她的骨血中,冷得她周身不住轻颤。抱紧胳膊想要积聚些许暖意,然而片刻后凤南方惊觉,就连心中也有一股子凉气涌出,碜地她鼻端通红酸涩男人,两行滚热的泪禁不住扑簌簌而落,湿了那白皙凄然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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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凤南那慢步离去的瘦弱背影,夏侯玄的心绪翻涌无法平静,只觉一股不明之气堵在心口无法释放,压得他浑身难受,忽然转身朝西苑奔去。
片刻后,一匹毛色纯黑四蹄如雪的骏马载着一身玄色衣衫的人,从靳兰苑旁边的巷弄中窜了出来,如闪电一般朝不远处着月白色衣衫背影消瘦的女孩子疾驰而去。
任泪水不停滚落,凤南迈着重如灌铅的腿脚,一步步朝前走去,透过泪水看那扭曲了形貌的房屋树木,只觉悲伤如潮一波波地涌向她的心间,越是想要平复越是沉痛难抑。
马蹄踏地之声迅速进来,堪堪回过头凤南就见一高大的黑影疾驰而来,未及明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就已被提起,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安安稳稳地坐正了身子才发现,御马之人已经掉转了马头朝着她刚刚前行的相反方向放马疾驰。
“凤南,你说的不错,明日之路将会是何光景你我未能得知。可难道因为如此,便驻足不前连今日的路也不走了吗?”微热的气息吹拂着凤南的耳畔,夏侯玄坚定的话语响起,“我管不了以后那么多的事情,也不想管日后会将如何。我只知现在,我喜欢你,想陪着你一起分担你心里的苦累、分享你心中的欢乐,更想替你挡去所有的风雨。你我都是质子不错,我说出这样的话来,许会有人笑话我。可若我不说出来,我自己都会笑话自己看不起自己,连承认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我宁愿日后念着想着痛着回忆,也不要让自己后悔一生!凤南,不要顾及那么多好不好?就当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
最后一句话轻柔低缓,似是带着深深的蛊惑,让凤南的心动摇起来!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夏侯玄的这番话,深深地敲击着她的心,字字句句在她的眼前跳跃着,鼓舞着她抛弃那一切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