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回去了靳兰苑,分开的时候夏侯玄怜惜地轻抚凤南的脸颊,想着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未曾开口。凤南离去时那落寞而消瘦的背影,让他的心中一点疼痛扩散蔓延,占满了整颗心,那双深邃而幽暗的星目渐而露出深深的担忧,。
眼望着凤南的身影消失,夏侯玄转身回去西苑,忽然间又无比地懊恼自责起来。若非自己发了疯一般地挟了她去了西山,怎会遇上公子毅他们,又怎会误入御桑园遇见那个锦绣夫人呢?说到底都是自己惹得她如此,直如失魂落魄一般!
想起那个云陆天朝第一美人,夏侯玄的一双星目再次黯了下去。如果猜的不错,她该是认出凤南来了吧?走时,她是那么急切地唤了他们;那么欲言又止却又殷切地询问他们的姓名。
他知晓,那时,那个锦绣夫人并非是要询问他的身份姓名,她想知晓的只是凤南的身份姓名而已。可是,便是知晓了又如何呢?她会认凤南吗?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又能认吗?若是认了,又会怎样?
想到此处,夏侯玄心中暗自一惊,攥紧了拳头快步朝西苑内走去。
—
东苑中,内院檐廊下,柳嬷嬷和彩衣正就着一叠衣料缝制衣衫,季秋阳却在那里挥洒笔墨。耳听得院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季秋阳牵唇浅笑,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了?”
听见季秋阳的话,彩衣抬头一看随即笑了脸,起身提着手中的衣衫对凤南笑道:“公主回来啦?来看看我给您缝的这件衣衫,我这次一定比先前做的好!”
凤南似是根本就不曾听见两个人的话,目不斜视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原本乌亮的眼眸此刻却是那么地茫然而无焦距,一片空洞无神。
只听脚步声近来,却不闻凤南答话,季秋阳抬眼就惊见那几如死灰般的神色,握笔的手一颤,一滴墨不负重力坠滴而下,瞬间在桌案上那上好的画纸上晕开一团乌黑的墨迹,污浊损毁了整副山水。
“南儿,你这是怎么了?”胡乱地搁下手中的笔,季秋阳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了凤南,满眼焦急地询问着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南儿……南儿……”
季秋阳连唤两声,才让凤南有了些许反应,木然地转动那无神的眼眸看向季秋阳,盯着他半晌才用那僵硬的声音愣愣地问了句:“师傅,你看着我这张脸,会否觉得异常的面善呢?你的眼里,看见的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
一声问,让季秋阳猛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双眼空洞无神的凤南:“南儿,你……你……你说什么?”
然而凤南并不再作任何的回答,转开那无神的眼眸,径直走进屋子进了卧房,头也不回地关上了房门。
“南儿,你此番话究竟是何意?究竟是何意?你越来越大,师傅反而是越来越不懂你!”怔怔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季秋阳的心中却卷起了阵阵狂风骇浪,慌乱地无声自语。
五年来,眼见着凤南一天天长大,看着她越渐明艳照人的熟悉娇颜上的笑容逐渐增多,季秋阳以为她儿时的那些伤痛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这朝夕相处近乎形影不离的五年生活,让季秋阳以为她对凤南的了解已经足够深透,以为她的内心已开朗如常人不再那么闭塞,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从不曾了解过他这个徒儿内心所想,一直以来她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她只是将曾经的那些伤、那些痛,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恨,都深深地埋进了心底里的最深处,一个人暗自疼痛!
—
日至中天的时候,举炎端了些食物进去内院,正准备敲响凤南的房门时却被柳嬷嬷拦住。
看着眼前面目慈祥的老妪,举炎疑惑地皱紧了眉头:“嬷嬷,你想让公主饿肚子不成?”
柳嬷嬷却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拉着他走到了外间厅里:“别说此时你敲了门,她会不会应你。就是她开了门,让你把这些送了进去,她也不会吃一口的!行了,你和彩衣都不要忙活了,我自会照料着。”
低头看着手中的托盘,举炎不觉皱了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外走去。要说对南公主的了解,谁能及得上柳嬷嬷?就连季先生也比不上,又岂是他们所能企及的?南公主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柳嬷嬷都能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才这般年纪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呢?许是生在那风光无限的帝王之家,也并非是什么好事儿吧?至少,从靳兰苑中如今住着的两位主子身上,举炎瞧不出有什么好!连笑都不会的人,会是过得好的吗?
—
星悬月上火烛明亮之时,柳嬷嬷端了些食物轻轻叩响了凤南的房门:“公主,是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