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高眉娘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不该在的地方,赶紧抽了回来。
“你跟他,的确不一样。”
“嗯?”
高眉娘伸手要去拨弄逐渐暗下里的炭火,这是她躲避心情的方式,就像上次在广州时不停地去关窗户、点蜡烛,但这次却被林叔夜一把抓住:“哪里不一样!”
高眉娘犹豫了一下,这一回,她终究没有再回避自己的心情:“你的眼睛,很干净,他脏。”
这话既出口,后面便都一起说出来了:“其实我对你……哪怕是今晚之前,都一直不太敢全信的。因为你……太像他了。”
不止是脸像,还有天赋,还有能耐,还有处事的办法,甚至就连对一些事情的应激反应,乃至于受挫之后的样子,都跟陈子峰如出一辙。
这些都让林叔夜在高眉娘心中,时时有陈子峰的影子。
“所以你一直担心有一天我变得和他一样?”
高眉娘没有否认。
“那现在呢?为什么又忽然相信我了?”
高眉娘笑了:“因为我终于发现了一件你跟他完全反着来的事情。”
“嗯?”
“陈子峰能为了茂源和他自己毁了我。而你,为我的一点念想,不但准备放下绣庄,甚至还准备去向他服软……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他为了自己的欲望和念想,会不顾代价地要控制我,控制一切,而你却为了我、为了别人而放下一切,甚至放下自己。”说出了这番话,也是打通了心里头最大的障碍:“所以你们也许有一半的血是一样的,但另外一半的血终究不同。从你母亲待你舅舅的事情上就可以知道,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这样的人生养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坏人。”
两人静静坐了下来,林叔夜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高眉娘也就不再挣回了,这让林叔夜心里充满了欢喜,他觉得为了这欢喜,便是什么代价也值得了。
因此他说:“为了这场斗绣,你熬了十三年了,半途而废太可惜。还是让我去找他吧。哪怕是虚与委蛇……”
“不行!”高眉娘声音温和轻软,语气却是决然断然:“我如果这么干,那就跟陈子峰没什么区别了。就算赢了,那我以后做出来的绣就不干净了——他脏!”
这是嫌弃的话,但嫌弃的不是自己,林叔夜心情大舒畅,放心地放下了高眉娘的手。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站在屋檐下,看着从云层里转出来的月亮,一时间心境大清明。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