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触电一般僵了一僵,意兴阑珊缩回去了。
背脊与背脊之间,隔着万丈深渊。
第二天醒来,睡意朦胧中张口就喊:妹,熬粥的米你淘洗了没有?米里面的植物油脂飘起来盖住粥还是好烫嘴的说……
没有以往脆生生的“知道了”或者带着嗔怪意味的“还用你说”。
这些简短回应的下一句一般是他彻底放松四肢百骸在床上摆出个大字的咕哝:次次你都知道,次次碗里都有一层豆皮一样的油脂。我舌头都要被你烫熟了!
今早房间里没有声响,简直万籁俱寂。没有煎蛋时油锅发出的哧啦声。没有分切咸菜头时刀刃碰撞砧板的钝响。没有滚水里下面时那种漏勺碰撞锅沿的无序响声和面条出水时轻微的唰唰声……
好奇怪,太安静了!
他挠了挠头。愣怔几秒后才想起来:对,昨晚吵架来着。不情不愿洗漱完成,妹妹却遍寻不着。心里确认她应该是提前上班去了。
这么早去上班?装什么勤劳小蜜蜂。我一个私营企业主还没吃早餐呢,你一个整天坐在办公室喝冷茶看旧报纸的躺平青年上什么狗屁班?
斗室里来回转悠两圈后发现客厅的小饭桌上有一碗金黄色的小米粥和一小碟分切好的咸菜。果然有一层植物油脂结痂一样把碗口盖个严严实实。
碗下面压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手写着一句话:今天不打电话深刻道歉我就不回来了的,从此远走高飞!
飞字还特意写成繁体的飛,两个小翅膀活灵活现。署名是一个向下压着嘴角很不开心的简笔画表情。
张赛文拿起筷子一边恨恨的猛搅碗里的粥一边变幻着面部表情。上下嘴皮拗来拗去语气不屑地自言自语:
深刻道歉,远走高飞……难道不应该是诚恳道歉吗……你个臭文盲……阿巴阿巴……切……
吃完粥特意留了一口咸菜含在嘴里,从沙发上拽过包就出门。出了门拐到楼梯口想起来不对。后面没人锁门啊,赶紧倒回去锁门。
锁了门下楼,走了几级楼梯又想起来不对,后面没人洗碗啊。再次赶紧倒回去,开门,放下包,洗碗,收拾好饭桌。然后吹着口哨出门上班去了。
从家属区开车往大院门口走,他知道车子出口的地方头顶就是她的办公室。
坐在车上故意磨磨蹭蹭等着看门的大爷把老旧的铁栅栏门全部打开。然后突然猛轰一脚油门,车子像匹脱缰的野马,撩蹄撒欢一般冲出院子上了路。
大爷身披军大衣嘴里叼着半截烟站在风中凌乱,被他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