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伤心事的，不然，谁会隐居于此，孤独一生？”他叹道。

“我听说，那石楠花阵几乎无人能入，你为何入得？”黛玉又问。

“那日我无意入得山谷，见这里大片的石楠花开得烂漫，因想着苏妹妹最喜此花，便决意在此地为她立下一个衣冠冢，让石楠花永伴于她。我在冢前跪了多日，已是身心尽瘁，半疯半傻之时，遇到了那穆老先生。他出了这花海，无意见到了我，将我救了，还认了我这个朋友。”

“你便将你的故事告知了他，他也将他的故事告知了你么？”黛玉道。

“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罢了。他知晓了我的故事，而我，对他的过往亦知道一些，却不全。”

“那你可知，他曾有一狐相伴么？”黛玉又问。

那白灵便是“嘤唔”一声，比平日声音更见凄凉。甄宝玉看了看它，愣了一回神，面色忽然一变，道：“难道是——”又渐渐转为平和，摇头道：“我是不知了。”

“他为何隐居于此，你总知道些。”黛玉有些不甘，追问道。

“说起这个缘故，已是五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了。”他道，“想来此狐必与穆老有些渊源，我也不妨告知于你。那穆老先生本叫穆清言，是个读书人，虽说父母双亡，却因家中有些产业，也算殷实。一日遇见一位名叫白纤尘的美丽女子，两人互生爱慕，定了终身，只等着良辰吉日便成亲。不想那流云山庄的少主上官流云亦看上了白纤尘。上官流云财大气粗，又是蛮横无理，见白纤尘恋着穆清言，便暗下重重阴谋，将穆家的产业吞并，致使穆家败落。那白纤尘知晓此事后，便去找上官流云理论，上官流云提了一个条件：若要救穆家，便要嫁入上官府。白纤尘无奈之下，答应嫁与上官流云。穆清言却是不知此事，在流云山庄大办婚事之日，他冲进去与上官流云评理，惨遭毒打。后来，听说那新婚之夜，上官流云无故暴死。那夜又起了一场大火，火光震天，庄内人丁死伤大半。第二日惊动了官府，却因查不出缘由，也就不了了之。此后，白纤尘去与穆清言相见，不想穆清言对她说自己情缘已断，不愿再见。”

“原来有这般故事。”黛玉一叹，却又疑惑道，“如此说来，那穆清言也太不讲情理，不论白纤尘做了什么事，本意都是为救他，他为何要怪？”

“我想，此事必不如面上那般简单。”甄宝玉道。

“对极。”黛玉道，“那上官流云死得蹊跷，想必和白纤尘有些干系。可知那白纤尘的来历？”

“这就不知。”他摇头，“穆老先生并未提起。听起来倒不似寻常女子。”

黛玉低头看看怀内的雪灵，隐隐觉得，似乎它与这白纤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见它此刻将头深埋于自己怀中，雪白的身子微微颤动，却连“嘤唔”之细小的声音也不曾发出。只觉此狐性情十分隐忍，似乎心内蕴含诸多心事。

“难不成——”黛玉忽生出一个念头，又觉太过荒唐，但是若非如此，又怎会生出这牵牵绕绕的许多事？

“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有得必有舍。”黛玉意有所指，轻声说道。

“姑娘的话也是有禅机的。”甄宝玉嘴角微扬，令黛玉有一瞬微微失神，这个模样神情，极像他呢。忽又想起那道人的话，同生同相，假作真时——假作真时——是了，是要让这个宝玉，去换那个宝玉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