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很是沉稳地说:“既然有妖魔来,自然就有捉妖降魔的办法。”说着便把谷朵大娘唤到跟前,对着她的耳朵面授机宜。于是,谷朵大娘大喜,转身便回到村子里去,发动起一场打虫战役。
我太奶奶教给谷朵大娘的办法是,让家里有病孩子的家长,到地里去将那越老越好的老木橑树根刨来,用水熬成越浓越好的汤汁,让生病的孩子喝。哎呀,那汤汁的苦啊,真不是能够用语言来形容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明白这木橑树为啥也叫黄连树了。这木橑树根的苦比那黄连的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更为关键的是,为了消除肚子里虫子的抗药性,患儿必须空腹服药,而且要一次到位。否则,将毫无效果。你想,一次要喝一大海碗,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但在大人们的强制下,我们这些生病的孩子,每人都被像是杀猪似得被按在小桌子上,灌了一个肚儿圆。嘿,还真是管用。没有过两个时辰,肚子里的虫子便都排出来了。成团成蛋的,多少年以后,想起来还让人恶心。但毕竟那也是人生的一种经历,虽然羞于重述,可也是木橑树赐予我们的高恩厚德。
木橑树也是一种观赏树。其寿命长达几百年,是城市及风景区的优良绿化树种。树冠浑圆,枝叶繁茂而秀丽,早春嫩叶绿色,入秋叶又变成深红或橙黄色,红色的花序也极美观。宜作庭荫树、行道树及山林风景树,也常作“四旁”绿化及低山区造林树种。在园林中植于草坪、坡地、山谷或于山石、亭阁之旁配植无不相宜。若要构成大片秋色红叶林,可与槭类、枫香等混植,效果更好。其材质优良耐腐性强,是名贵的雕刻、装饰及家具用材。
有关木橑树的优良品质,一时半时是说不完的。可惜的是,这样好的一个种树,说不行就不行了。仅太行山一带,就生长着三百多万株啊,这是在树木世界里多么庞大的一个群体啊!很多人都不明白,这种质地坚硬的树种,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呢?
被打倒的苏先生说,这木橑树得的病与气候的变化有关。如果气候过于干燥,就会滋生一些危害很大的害虫。但谷朵大娘说,木橑树所以得病,是因为拆除了土地庙和山神庙的原因。自从龙王庙被毁坏以后,不少曾经被善男信女们顶礼膜拜的大庙小寺,便都被拆除了。其中也包括南沟里的山神庙。所以,谷朵大娘坚持认为,木橑树不绿果儿的原因,是因为冲撞了土地和山神。
关于木橑树生病的原因,民间的说法很多。当然,都是在背后悄悄地议论,没有一个敢公开宣传的。然而,就是这悄悄地私语,也被偶然来村里检查工作的公社干部抓了个典型,把苏先生和谷朵大娘揪起来进行了一番狠批猛斗。
批斗会结束以后,二愣子,刚刚,帅帅、闯闯、摆摆,还有牛牛等很是不服,便问那个公社干部,让他解释这木橑树生病的原因。
那位深受李部长赏识的邱委员红着脸,哼哧了半天,突然带头呼起了口号:“打倒美帝!打倒苏修!”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把大家喊得都莫名其妙。喊完了口号,那个邱委员才解释说:“这都是美帝和苏修在破坏,是他们在空气中喷洒了细菌,所以,所以嘛,木橑就那个,那个不收了嘛。”
二愣子叔叔接着邱委员的话茬问:“听邱委员的意思是说,美帝和苏修比咱们厉害,他们能往空气里喷洒细菌,那咱们就没有办法呗?那怎么还能说咱们是战无不胜呢?”
邱委员一听,吓得脸一下子便白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连派好的午饭也不敢吃了,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有关木橑树为什么就突然成熟不起来的问题,搅得我特别的烦心。这除了在金色的秋天里,我们再也品尝不到木橑果儿的别致清香外,更让人惊恐的是,那邱委员由于不能准确回答猛猛叔叔的提问,竟然出了一个要把山上的所有木橑树都砍尽伐光的馊主意。这可不是一棵两棵,而是千山万岭,千沟万壑啊!仅是我们一个小银村,也有好几万株啊!要是都砍尽伐光,那这大山会变得多么斑驳难看,不就变成癞子头了吗?要是真得发生那样的事情,是多么的让人可怕啊!
可在那个时代,这样疯狂的事情,没有人敢制止,也根本无法制止。一时间,山山岭岭,沟沟壑壑,到处都是一片砍树的斧锯声。砍的不耐烦了,就放火去烧。
然而,我们小银村,由于老支书德政爷爷的巧妙安排,也只是走了走样子,并没有砍伐多少。
在我家后的山坡上,就生长着一棵粗大的木橑树。在下午的斜阳下,我站在它那硕大无朋的树冠下,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种难言的伤感。这么枝繁叶茂,这么郁郁葱葱,这么倔强峥嵘,这么气势如虹的一棵大树,究竟遇到了什么样强大的敌人呢?<!-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