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一听便精神起来,喘气的声息明显变粗。他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催促我赶快说。可是,我并不急于回答他,只是说:“等你吃饱了饭,我再告诉你。”
于是,我三叔便不再发愣,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没有用一袋烟的功夫,三叔便把我端给他的饭都吃完了,充满期待地望着我。直到这时,我才告诉他从小蔓那里听来的一切。真没有想到,我的三叔听了之后,立即站了起来,钻进了他的小屋子里。等了不大的一会儿功夫便出来了,将用好多张角票凑起来的一迭钱塞到我手里,然后,朝我呶了呶嘴。我的心刹那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只想痛哭一场。我的多情而又善良的三叔啊,你心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啊,咋还担忧着叮在别人胳膊上的蚂蟥呢?
我把三叔递过来的钱推了回去,苦笑了一下,边吃饭边说:“要是能把她留下来,不比把她送走更好吗?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她对我们这里的事物感兴趣。”
我三叔对着天想了想,突然又站起身来,进了他的屋子,不一会儿便搬出来他做的那个梳妆台。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我安慰他说:“我去和小蔓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把梳妆台搬过去,让莹翠姑娘看。”
我三叔听了,脸上浮现出几天来少有的笑容。
为了让我三叔开心,我放下碗便跑到了摆摆叔叔家,把我三叔想让莹翠姑娘看一眼专门为她做的梳妆台的事儿,对小蔓说了。小蔓听了,倒是十分赞成。在具体怎么样办时,小蔓策划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按照小蔓的策划,我没有让三叔出面,自己把三叔做的那个梳妆台,搬到了摆摆叔叔家。故意不对莹翠姑娘说什么,只是喊叫着让善枝婶婶来欣赏。
听我在院子里喊叫,莹翠姑娘跟着善枝婶婶便一起从屋子里出来了。当她们看到我搬来的梳妆台后,立即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看到莹翠姑娘还蹲了下来,神情很专注地打量着我三叔的作品,还用她那纤细而又白晰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一边抚摸,还一边喃喃地说:“真是返朴归真啊!”
这粗笨的东西,我以为莹翠姑娘看了肯定要大笑不止呢,没想到在她的眼睛里却是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特别是她抚摸着那不对称的,在我看来就像是土豆和老姜似的拉手,赞叹说:“看这拉手,就像是天然长上去似的。”
莹翠姑娘在地上蹲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在背上拖着,把她那一双红皮鞋,衬托得更加艳丽。我顺着她那纤细的腰身,看到她的脖子是那样的洁白,耳根是那样的红润,而且,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洋槐花的清香。心想,三叔要是能够让她做我的婶婶,那该多好啊!
看莹翠姑娘对这件粗笨的梳妆台这样感兴趣,我便抓住机会赶紧说:“这是我三叔专门为你做的。”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在轻轻抚摸着梳妆台的莹翠,那双纤细的手像是被蜂蛰了一下似的,立即便抽回来了。接着便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回屋子里去了。
这让我十分扫兴,也很是沮丧。可我又能怎么样呢?善枝婶婶看了我一眼,我也弄不清是在埋怨,还是失落,也站起来回屋子里去了。
小蔓向我摇了摇头,我只好又把三叔做的那个梳妆台搬了回去。
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三叔,见我又把梳妆台搬回来了,心里便什么都清楚了。他也不等我给他解释什么,从我手里把梳妆台夺了过去,对着那个残留的老槐树树桩,一下子就摔得稀烂。之后,红着一张脸,钻进他的小屋子去了。<!-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