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黔布大吼道,但是已经迟了。
那两个兽人才刚迈出一步,少年便已经回身横斩,身法和手中利剑竟是前所未见的快!
两个兽人猝不及防,只能下意识地举起手中兵刃,欲挡下这一剑,但手中兵刃简直像纸糊的一样被“红莲”斩断。两颗头颅高高飞上空中,身首异处的两具兽人身躯倒在地上,变成了燃烧着的尸体。少年一剑得手,又马上转身再逃,丝毫没有犹疑和拖沓。
黔布站在原地,看着少年逃走的背影,他已不打算再追。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个少年,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少年的脸上一直带着充满戾气的恐怖狞笑,打法也是近乎一伤换一伤的不要命打法,让兽人们以为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成了一头只凭借原始本能的疯狂野兽,但这正是他欺敌的虚假外表。很有可能他使出的每一剑,甚至兽人们的每一次攻击,他都在脑中经过了精心的计算,就像他精心计算着向他们多次“示弱”一样,好让敌人以为他已真正的体力衰竭。而这一切最好的佐证,便是现在黔布沉下心来仔细观察那奔逃的少年后,发现他身上的“伤”绝大部分都是衣服的破口,鲜少有真正伤及肌骨的。而这样做都是为了让敌人大意,然后让形势一步步走向他预想的局面,让敌人中了他的计谋却仍不自知。表面上毫无理智、最是疯狂,但同时内地里却比谁都更冷静、计算更精确。
“若留下他,日后必为我兽族心腹大患。”黔布不经意地想道。但他也明白,凭借现在还十分虚弱的身体,自己根本留不住这个少年,因为这种表里不一致的对手,才最可怕。对,就像老师一样。还是把他交给老师亲自处理吧,因为老师从未失手过。
能而示敌以不能,理智而示敌以疯狂……人类的智谋,真是博大精深而又可怕。熊人将军仰天轻叹一声,目送着少年背影消失,提戟,转身,回峡谷救部下去了。
戾烈燚在树林中飞驰着,前方不远就是出口,他确定后方已无追兵,看来自己可以安然而退了。方才斩杀两个兽人的那一剑,其实已差不多用尽他最后的力气。虽然他也知道那个熊人将军现在十分虚弱,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但自己经过这一场搏杀,也快要筋疲力尽。虽然自己胜算较大,但若与熊人相斗,究竟鹿死谁手,仍是未知之数。现在不是为贪功而冒险的时候,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把信送回家族,让家族做好防备,完成三叔的……遗志。
戾烈燚跑到出口处,却赫然发现他正前方的路上,站着一个“人”,似乎他早就在此等着自己。戾烈燚无法分辨他是人类,还是兽人,因为他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件兽皮斗篷之中。但他猜到,这个家伙应该就是三叔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类统领”。
戾烈燚看见这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给他的感觉是毫无气势,让人觉得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或者说,更像是这座森林里普普通通的一棵树。
普通的一棵树?戾烈燚察觉到这种异样,觉得有些不妙,但他还是不退反进,仍然朝前方直冲而去,大吼道:
“让开!”
同时,戾烈燚手中利剑朝那人直斩而去,而那个人终于动了。他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让戾烈燚觉得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大的上古凶兽。一股庞大而沉重的杀气笼罩着戾烈燚,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个人冲着戾烈燚,拔刀出手。戾烈燚觉得自己的心神和身躯,都被他手中刀上的寒光吸引过去了一般。不像是他用刀砍向自己,更像是自己的身体主动地撞在他的刀上。
描述起来虽然这么多字,但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错身而过,只听“叮”的一声宝刀入鞘的清脆轻响,戾烈燚的胸前喷出了大片血花。
戾烈燚缓缓倒地。而那个人从戾烈燚的身上搜出了三叔交给他的信,仔细看了一遍,随后把信纸扔上空中,右手拔刀往空中一挥,入鞘。信纸被刀上盘旋的风之力一绞,顿时变成了无数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到地上。
那人做完了这件事,又站在原地凝视了戾烈燚几秒,随后很快消失了影踪。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第六感分外敏锐,戾烈燚感觉了他的目光。而且他还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虽十分冰冷,但其中似乎又带着一丝哀伤。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戾烈燚想道。他仰面躺在地上,身下的一滩血慢慢扩大。他看着天空中缓缓飘动的白云,突然轻轻地咧嘴笑了:如果死在这里,便是我的命运的话,那我也只好接受了吧……啊啊……只是,自己真的……不甘心啊……
少年闭上了双眼,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无稽子》曰:世事如云,聚散为常;以此观之,不甚喜悲。<!-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