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殿中,司马岳高坐龙椅,右侧阶下坐着皇姑司马芸衣,左侧阶下坐着大将军桓温,殿中文武班列恭敬肃穆,文班首位站着司徒谢安。司礼宦官高唱道:“觐见圣上。”群臣跪拜在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礼宦官高唱:“众卿平身。”众臣齐呼:“谢万岁。”司礼宦官高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汉运终,三国鼎立,礼乐崩坏,遂使胡虏窥窃神器。尔曹羯人,凶顽嗜杀,攫取河北,欲壑难填,复更饮马长江。朕托王师以大将军桓温,军威所至,群凶束手,逆凶既平,凯旋而归。特此加封桓温太子太师衔,授豫州刺史,一体节制中原诸军事。钦此’。”桓温参拜谢恩。又按桓温所表,封赏了各有功将士。封赏礼毕,司马岳道:“承蒙皇天不负,祖宗荫佑,此次击退胡人进犯,诚为南渡立国以来未有之大捷,值得普天同庆。朕意欲大赦天下,众卿以为如何?”众臣工齐声回道:“吾皇仁德,不让尧舜。”桓温此时志得意满,乘隙奏曰:“臣还有件事,要奏请圣上。”司马岳道:“爱卿何事,只管奏来。”桓温略定了定神,躬身奏道:“臣意乘此机会出兵北伐!”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片刻之间,群臣开始议论纷纷,有人点头表示支持,有人摇头示意反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司马岳亦是迟疑不决,茫然无措。便在这时,谢安出班奏道:“此时北伐,时机未熟。望陛下熟筹。”群臣又是一惊,眼见司徒与大将军政见相左,谁也不敢出声,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只听桓温轻咳一声,笑道:“司徒大人所谓时机未熟,不知何意?”谢安道:“如今秋去冬来,天气渐冷,北方更是苦寒之地,我军多是南人,不耐北方苦寒。此时北伐,不合天时。”桓温笑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军刚刚取得大胜,应该趁机挟大胜余威继续北伐,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失此机会,以后再难挽回。谢司徒一味阻挠北伐,是否别有用心?”谢安毫不退让,“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大将军虽系军事之职,亦当以国家大局为重,切不可好大喜功。”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直吓得群臣目瞪口呆,噤若寒蝉。司马岳更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只见司马芸衣起身道:“兹事体大,也不在这一时,咱们改日再议。我瞧圣上也乏了,今日朝会至此罢了。”群臣忙谢恩退去。桓温与谢安亦在各自亲信簇拥下离去。
转眼间大殿内只剩下司马岳和司马芸衣姑侄二人,司马岳道:“适才多亏皇姑出言调停稳住局面,否则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司马芸衣道:“圣上宽仁敦厚,最易被权臣拿捏。依我看来,他们二人所争的都是一己私利。”司马岳不解,道:“皇姑这话何意?”司马芸衣道:“圣上可知沁心湖事件?”司马岳惊道:“此乃宫中秘闻,先帝在时,曾严禁任何人提及此事。”司马芸衣道:“不错,此事关系先帝得位正否,因此才会如此敏感。”略一停顿,继续道:“其实当年先帝还是楚王时,曾在沁心湖害死太子,这才得以登基称帝。不料此事被一名宫中杂役窥见,画在一张手帕上。这张手帕现在张闵哥哥手上,只要拿出它来,便可教满朝文武知晓当年沁心湖事件的真相,如此一来,先帝就会落个得位不正的罪名。圣上试想,既然先帝得位不正,那你又何能继承大统?”司马岳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道:“这又与他们二人争论北伐一事有何相干?”司马芸衣见他如此暗弱,不禁叹了口气,道:“他们看似在争论是否应该北伐,实则是争取自己的利益。”见司马岳越发糊涂,继续道:“桓温力主北伐,是为了在外培植自己的势力,对内积攒自己的威望,日后好控制圣上。而谢安为了独自控制圣上,必须极力打压他,因此反对北伐。说到底,他们二人都是为了争夺对圣上的控制权。”司马岳迟疑半刻,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都想要来支配朕。朕这半生从未害人,上天何薄于我?”司马芸衣见他神色黯然,满眼伤情,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安慰他道:“圣上长在深宫,衣食无忧,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的普通百姓,不知强了多少。”司马岳红着眼点点头,“是啊,朕比他们好得太多了。”顿了顿,笑道:“皇姑留下陪朕吃顿饭罢。我整日活在惊恐不安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司马芸衣瞧着他,暗自感叹:“天下人都想做皇帝,却有几人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不多时,御膳备齐,姑侄二人按家礼落座,司马芸衣坐在上座,司马岳坐在下座。饭间,司马岳道:“依皇姑看来,张闵会不会拿出手帕,将沁心湖真相揭露出来?”司马芸衣道:“我实不知。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司徒大人和大将军都会极力争取张闵哥哥的支持。如果张闵哥哥支持大将军,就会将沁心湖真相公布出来,用以打压司徒和圣上;如果他支持司徒大人,那么沁心湖真相就会永远消失在世间。”司马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看着司马芸衣,道:“其实我倒希望他把沁心湖真相公布出来,这样我就不用再做皇帝,不用再受摆布,也能像农家人一样无拘无束地自在生活。”司马芸衣道:“你又戏言了。”司马岳耿直道:“不是......”“圣上是天子,天子无戏言!”司马芸衣打断他的话,目光坚定地说道。司马岳感受到了一股浩然正气流遍全身上下,胸中逐渐激起阵阵涟漪,正色道:“不错!朕是天子,朕是天子!”说完瞧着司马芸衣,姑侄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