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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二章 舍身证法

晋军大帐内,桓温大宴众将佐,为孟嘉洗尘。桓温笑道:“孟参军此去姑苏,事情办的如何?”孟嘉回道:“标下此行不虚,说动商贾巨家贾鸱夷,教他北上赵国购置马匹。那贾鸱夷闻得此是大将军之意,当即应下此事。并教标下回禀大将军,不出百日,定当奉上良驹万匹。”桓温大喜,道:“有此马匹,即可组建一支铁骑劲旅,日后北伐诚无忧矣。孟卿此行劳苦功高,实堪嘉奖。”说罢与之对饮一杯。只见一探子进来奏报:“禀大将军,大江之上发现一艘赵军船只,正在缓慢划行,船身倾斜歪倒,似是漏水严重,即将沉没。”孟嘉惊道:“此船上便是劫持我们之灭法师徒三人,宇文迪姑娘正在船上。”桓温闻言,沉吟不语。座下骁将范逍遥道:“赵军多行不义,合该此报。”白春秋微微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桓温正踟蹰不定,便道:“你意若何?”白春秋道:“依我之见,大将军应该派人去救他们。”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时值两军对垒之际,岂能救助敌方之人。“先生何出此言?莫不是首鼠两端,心有二意?”范逍遥当即诘问。白春秋微微一笑,道:“大将军以飞鸽传信赵营,具言我部有善水健儿,可急救之。石虎倘若答应,则彼自认水战不如我,士气必然大堕;他若拒绝,则会大失部下所望。此乃疏以间亲之计。”桓温大喜,道:“甚好,速依此计而行。”

赵军营内,石虎正与裴君欢把酒相嬉。酒酣之际,石虎眯眼笑道:“前日命你备的那艘船,你都办妥了罢。”裴君欢笑嘻嘻道:“大王尽管放心,小人在那船底做了手脚,包管教灭法只能带两个人质回来。”石虎诡秘一笑,道:“很好。那老秃驴从来不敢违我之命,眼看船沉江中,他定会救护两个人质回来,至于两个徒弟,只好听天由命了。”裴君欢笑道:“大王足智多谋,那三个秃驴岂能知晓此中情由?只是灭法师徒众人素来为大王所用,何以又要翦除他们?”石虎冷笑一声,“近些年来摩坷寺势力日渐壮大,太原百姓无不钦仰,更有河北诸地豪杰游侠慕名而来。本王执掌三晋大地,原本期冀摩坷寺网罗江湖豪俊为我所用,再兼牵制河东银蛇寨和邺城靖北庄,不曾想他们暗中扩充门派势力,短短几年便已尾大不掉,本王焉能不加防备。”裴君欢嘻笑道:“大王所虑甚是。正该适时打压一下老秃驴。”说罢与石虎频频对饮,引得赵王神魂颠倒。忽听军士前来报道:“禀大王,自对岸传里一张书信。”石虎打开看了,见是晋军自荐去救已方沉船,冷冷一笑,道:“桓温小儿欲用此计赚我,哼哼,也太瞧小了本王。”说着将书信付之一炬,命道:“传令三军,我方船只在侦查敌营途中,不幸遭遇船底漏水,本王亲自派人将船上袍泽全部救出,特晓众军知悉。”军士领命而去。石虎哈哈大笑,见酒坛已空,即教裴君欢再取了一坛,继续饮酒作乐。

大江之上,灭法众人一边堵塞船底漏洞,一边将船划向北岸,早已忙得焦头烂额。此时船尾已经沉没,船头高高耸起,随波飘摇仿如浮萍一般。又过一时,眼见北岸尚在百步之外,而船没水在即,灭法暗道:“赵王命我等拦劫张闵和宇文迪,万料不到遇此横祸。如今以我之功力,最多能带走两个人逃生。宇文迪是大王所要之人,必须带走。剩下一人,只能从两个徒弟中选择其一。”想到今日必死一徒,心中悲痛万分,不觉老泪纵横。如影和摄魂见此情形,心下亦都明白,同声道:“师父,我留下。”灭法瞧着两位爱徒,实难下定决心。如影见状,不愿师父为难,仰天大喝一声,道:“咱们今生有幸相识,来世还做同门!师父,师弟,你们保重!”说罢纵身一跳,淹没在波涛之中。灭法、摄魂齐声惊呼:“不可!”却哪里还来得及。摄魂掩面而泣,灭法长叹一声,痛下决心,一手抄起摄魂,一手提起宇文迪,施展开达摩一苇渡江的轻身功夫,蜻蜓点水般踏浪疾驰,兔起鹘落间已登上岸边。灭法放下二人,朝大江稽首做法,为爱徒超度亡灵。摄魂悲痛不已,不住跌足哀叹。许久后,灭法法事做毕,由摄魂押着宇文迪,一同赶往赵军营中。此地距离赵营尚有两三里路,走了一阵,摄魂终于忍不住道:“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灭法已然猜到他的心思,道:“不当说。”摄魂道:“师父知道弟子心中所想?”灭法点点头,“你所想的,为师亦已想过。然而没有真凭实据,万不可乱说。”摄魂道:“这些年为了追寻越王宝藏,先是大师兄追风被银蛇夫人所伤,接着便是二师兄踏月被念奴所伤。如今,更是搭上三师兄的性命。这些事情连起来看,似乎有些蹊跷。”灭法沉眉冷目,不置一词。摄魂急道:“近年来本寺在太原声威日盛,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见咱们坐大成势,难保......”“住嘴!”灭法低喝一声,二人转头瞧了一眼宇文迪,不再说话。片刻后,灭法淡淡道:“你所说的,为师何尝没有想到。单以今日之事来说,便有诸多可疑。所备之船竟会漏水,实难让人相信。但是目前这些都是猜度,并无实据,因此还是以隐忍为要,以免引人疑忌。待回至太原,再从长计议。”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宇文迪偷耳听得真切,暗暗记在心里。

司徒府中,张闵坐卧不宁,不住打探御前侍卫的回音。芸衣等人陪在身边,亦是焦急万分。忽听来报:“圣上所遣前去赵营交涉的持节御前侍卫,被赵军痛打一顿,毁节割耳,现已遣返回来。”众人又惊又怒,慕容溶月道:“两军交战,不辱使者。石虎如此这般分明是在挑衅朝廷。”张闵急道:“朝廷钦使尚且无能为力,迪妹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司马芸衣不由悲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