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求您救救我,让我在这里躲避一会儿好吗?”见我回过头来,她用一嘴流利的中文急切地向我说道。
“妈的,那个日本小贱人朝哪里跑了,抓住之后,可得让爷几个好好爽一下啊!”我正欲搭话却听得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粗鄙的声音。想来必定是抓她的人,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神后,我却丧失了拒绝的勇气,终究还是把她带回来藏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我看到从巷口处走来了三个带伤的国民党残兵,他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但是周遭的一切都平淡如常,在搜寻无果之下,他们无何奈何地带着不甘朝远处走去了。
国民党士兵走后,我把和服女子叫了出来。
“已经没事了,你走吧。”
“先生,我叫须贺苍子,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没事,你走吧。”我依然以一副冷淡的面容答道。
”先生,您是好人,可以允许我再向您提一个请求吗?额,当然,我知道我这样做的确是太自以为是了,但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想您这么善良的人呐,所以我还是想说出来。先生,您知道嘛。我其实已经没有家了,我的父亲和哥哥已经在战场上战死了,母亲也生病去世了,所以我现在真的是孑然一人呐,不过我有手有脚,做事还算伶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留下来回报您,您看成吗?”
苍子的话莫名地点燃了我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怒火,无边的悲哀就像燎原的烈火般覆盖住了我的心田,的确,我是个不幸之人,所以对于别人的不幸我也万分敏感,但是如果不幸的对方是站在我对立面的敌人的话,我就会对我身上所遭受过的不幸感到一阵苦笑,这笑容中既涵盖着不安与愤怒,也夹杂着冷酷的庆幸。就像一滴墨汁滴在了水里,慢慢的,我的心便被染成了一汪晦暗,我与不幸便再也分不开了。
“你们日本人发动侵略战争,在我们中国的领土上杀害了无数无辜的平民,你们的军队抢劫、强奸、杀人、放火,难道他们不应该被判处死刑吗?而你们平民,又好在哪里了呢?在日本这台极度疯狂的战争机器上,你们每一个日本人,不都是构成它继续运转的零件吗?而如今这台机器破碎了,零件散落了一地,可难道这不是它咎由自取吗?难道还要反过来,让我们这些被害人对着那些战争零件加以同情吗?对于这场战争,你们哪一个不是刽子手?哪一个不是加害人?对于那些死不瞑目的被害人,你们哪一个不曾推波助澜?哪一个的手上不曾沾染过鲜血?”我几乎是喊着说出这些话的。
听到我的责问,苍子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睛里泛起了薄薄的水雾,放佛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都变成游移不定、虚幻朦胧的了。
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低下头看着她美丽的和服,原本那鲜艳的布料如今却也掉色了,不过,这可能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吧。战争虽然残酷,但也并不能使一个柔弱的女子放弃她追求美的心,就像一朵倔强的梅花,尽管外面是彻骨寒天,但依然要昂扬开放,这可能不仅仅是一种不卑不亢的品格,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希望吧!我这样想到。
“先生,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给您造成的伤害,我深感抱歉。您说的对,尽管我看起来像是没有伤害过一个人,但是自战争爆发的那一刻起,我就逃避不了责任。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都已经输了。”苍子说完这句话后,将她随身携带的一面日本手帕交给了我,然后向我鞠了鞠躬后轻轻地退了出去,离开了我家。
(二)
一周过后。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始终闪耀着苍子的身影,在这种战争乱世,她一个弱女子,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可怎么活下去呢?
思索再三,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去了日本战俘管理区寻找苍子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知道了苍子的情况。
“您看,这张照片上的姑娘是不是就是您找的那位须贺苍子?”
我怀着谨慎而又迫切的心情将目光投向了照片,上面果真是她的身影。照片上的她穿着浅蓝色的和服,有着清凉的眼眸,爽净而宽容,轻盈的体态尽显优雅,一点都不掺杂战争的尘埃。
“对的,是她。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奥,她呀,已经被政府遣送回国了,这不,再有10分钟,她所做的轮船就要出发了。”
我连忙问管理人员要了苍子所做的轮船号,急忙地赶向码头。在前去的过程中,我的手里紧紧的攥着苍子给我的那面白净的手帕,而上面的一个部分已经被我手里的汗水浸湿了。
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往码头的时候,苍子所做的那般轮船已经启程了,轮船的烟囱上冒出滚滚的黑烟,在徐徐地向后面展开,映衬着冰冷的海水,凸显着说不尽言的孤绝。而我只能看着轮船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