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领队警官的求助下,滕子扬只好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文言来到肃林木和死去的唐棣身旁。文言已经泣不成声,见到唐棣更加按捺不住瘫坐在水汪汪的地板上;她颤抖着的手想去抚摸唐棣冰凉的手,却发觉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滕子扬见状也只好紧闭双眼;突然,他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随即蹲在肃林木身旁,轻声对他说道:“让他们把唐棣带走吧!这儿太冷了,她该去属于她的地方。”。
肃林木听闻这才缓缓抬起头,伴着他那双冒着红血丝的双眼,冷冷说道:“什么地方是属于她的?那冷冰冰的冰柜吗?要把她一个人放在那儿,她该多孤独啊!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网上那些事儿,还就这样放任她离开。我没有劝解她,也没有抓住她逼着她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明明我有机会挽回的,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么些天,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要怎么度过啊!我答应了程颂,可我......我明明知道她不善言辞,明明知道她心里有那么多的痛。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跟程颂解释啊!我要怎么做才能把她救回来?”。
滕子扬并不清楚肃林木与唐棣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知道,这两人是大学校友,过往感情很好。只是,他没有想过,两人的感情竟这般要好......明明他知道的,程颂才是唐棣一心挂念的人......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她既然去找你了,你为什么不帮她!”,文言听闻肃林木的话,误以为唐棣与肃林木的见面是唐棣发出的求救信号,便怒不可遏地责骂着他。
“我以为,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会忽略掉所有不好的声音,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活下去。我以为她只是对外界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钝感力,是我对她的承受能力产生了误判;原来她只是把所有的坏情绪都藏在了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肃林木抱着浑身湿漉漉且面无血色的唐棣,顿时愧疚与不舍都涌了上来,脑海中开始不断回想起唐棣过往那无数张充满笑容的脸。
“是你害死了她!”,文言听了肃林木的话,顿时像失去理智的疯子,不断责骂着他。
滕子扬知道文言的话只是气话,可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待在这个地方,几个活人之间纠缠不清。于是,用年长的语气冲肃林木说道:“让警察带她走吧!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抱着她吗?外面这么多的人,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吗?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儿争吵不休。唐棣已经死了,不要再束缚着她的身体了。”。
浴室内,滕子扬一边劝说着肃林木,一边安抚着文言。最终,在其余警察的帮助下,唐棣的遗体终于被抬离了这个地方。领队民警经过与民宿服务员及滕子扬、文言等人的了解,又在法医的鉴定下,确认唐棣的死亡是一起自杀案件后,才将从那房间内搜罗出来的所有物品归还给了文言。肃林木则终日沉默寡言,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直到周亭赶来。
唐棣的遗体在周亭和滕子扬的调解下当晚就被送回了殡仪馆。滕子扬怕文言怀有身孕不方便踏足殡仪馆,便先将文言送了回去。
殡仪馆内,周亭握着唐棣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一大摞画稿,神情也处于呆滞状态。为了方便,他白天已经换下了那身军服,此时穿着的是他自己的衣服。滕子扬原本想劝肃林木回去,可他并不听旁人的话,所以此刻,昏暗的走廊上,只剩周亭和肃林木两人。
周亭一张一张翻看着手中的画稿。画稿的顺序是杂乱的,谁也不知道哪一张是第一张,也不知哪一张是最后一张。稿中的人物有很多,有些人周亭并不认识;有些人他虽然认识,但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每一个人的出现频率都很平均,几乎没有长时间出现的人物。从她们的衣着上来看,有属于高中时期的,也有属于幼年时期的,但最多的还是处于大学阶段。
所有画稿当中,只有处于大学阶段的唐棣是笑容最多的,也是面部表情最丰富的;有喜、有怒、有悲、有愁。可跨过这个时期,她在其余的画稿上都是一个状态,那就是面无表情,极为淡漠。
“她一定很喜欢你们。画了那么多,却只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笑。”,周亭翻阅到画稿最后一张时,才冷冷地从嘴里冒出这一句话。
一直埋着头靠坐在墙角的肃林木听闻周亭的话,原本已经毫无反应的他顿时又开始落泪不止。他捂着自己的脸小声哭泣着,不知道自己做为一名心理医生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回来......半晌过后,他才止住泪水,充满哀伤地回道:“可她知道我不喜欢她,从她和程颂分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不喜欢她。我总是嘲讽她,什么事都和她对着来,但她从来不真的和我生气。大家都觉得是我在包容她的任性,其实是她包容了我很多不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