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雨水像是天空落下的水晶珠帘,遍布满地。程颂和肃林木各举着一柄黑伞,脸上神情凝重。程颂站在唐棣墓碑前;他双眼空洞,呆望着墓碑上方那张黑白色照片;而肃林木带程颂到达墓地后,便转身离开,留程颂一个人独自与唐棣相处。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2寸黑白寸照,是唐棣在医院填入职资料时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唐棣不爱照相,所以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照片不多,而这也是唯一一张最接近她去世时的真容的相片。
程颂踌躇着缓缓靠近唐棣的墓碑,他迟疑着伸出自己右手洁白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唐棣的相片,紧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过去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敢触及关于自己知道唐棣已经死去的这个阴影。可这时,胸中被撕裂的疼痛在他触及到墓碑时便再也隐忍不住;他双腿屈膝,顿感无力,重重地跪在了唐棣墓碑前。程颂手中的雨伞滑落在一旁,他再也承受不住自己永失爱人的伤痛,头靠着墓碑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走在远方的肃林木还是在这雨帘冲刷下听见了程颂那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他低下头,伴随着自己心中漾起的哀伤,眼泪终究沿着两侧脸颊默默从眼眶中溢了出来。不同于程颂的是,他哭泣的声音极小,小的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只要再给我几年,我就能回来,彻底断绝自己和他们的联系。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让你等我,却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程颂在唐棣的墓碑前不断哭诉着,懊悔着,自责着......任由冰凉的雨水滴落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不行!我不同意!你再这么放纵他,就是让他自毁前程!”。程家,程颂父母因为他填报高考志愿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程颂父亲大发雷霆,与程颂母亲在卧室内相互争执着,或许他们认为关上门的争吵是可遮掩的,然而这些话却全都清晰无比的传入了程颂耳朵里。
不想再听父母的争论,程颂忍不住关上门扬长而去;他心中想的是:不管你们怎么吵,志愿表我已经交上去了,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可还没走出小区几步,程颂便接到姑奶奶的电话:“小颂啊,你爸妈的话还是要听啊!你成绩那么好,就考一个211的二本学校,难道你自己就不觉得可惜吗?”。
“姑奶奶,您不是说,只要我高中能顺利毕业,您什么都听我的吗?不跟你说了,教授还等着我呢!”,程颂明显有些不耐烦,无情地挂断了姑奶奶的电话,打了辆车赶往实验楼。
由于志愿表已经上交,束手无策之下,所有人都只好默认了程颂的选择。
开学前一周,教授让程颂将自己经手的所有项目资料都整理好上交给他。程颂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给教授们带去了麻烦,便主动揽下职责,茶饭不思地整理着所有的资料。一连三天,除去上厕所的时间,他几乎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程奶奶最近要开办画展,也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程颂。无人照顾的程颂,就这样一边饿着肚子一边熬着夜,终于在开学之际,将所有的资料都准备齐全。
开学这天,程颂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将资料给教授送了过去,却在途中接到母亲的电话:“小颂,你帮我去接一下新同学!我有点事儿走不开。一会儿我让小苢也去帮你啊!”。匆忙之间,郭老师就挂断了电话,就连一星半点儿对程颂的关心都未提及。
依程颂的性子,早些时候他肯定不会照做。可两个月前母亲帮了自己一次,他便想着这一次就当还她吧!于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程颂又只好驾着车往学校赶。
临床医学新生接待处,肃林苢和她的闺蜜宋洵已经将桌椅、亚克力招牌等准备好,只剩程颂去他母亲办公室将新生登记表等拿出来。停好车后,程颂哈欠连连地一边下车一边朝导师办公室走。途经几处教师办公室,他都能看见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眼神。早已习惯了被注目的程颂,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走着。直到他在拐角处一间办公室内找到了母亲早已放在办公桌上的登记簿他才反应过来,郭老师口中的临时有事儿,恐是早就算计好的临时有事儿吧!
程颂强撑着疲倦的身躯来到学校大门前方的空地处,找到临床医学新生接待处,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坐在椅子上。肃林苢见状,瞥了他一眼,随即说道:“程大公子昨晚是作贼去了吗?大早上就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苢姐,我三天没怎么合过眼,连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你不关心关心我,还取笑我。把你的墨镜给我!”,程颂说着便要去取肃林苢鼻梁上的墨镜。
“给你了我怎么办?你鼻子上的眼镜也能挡光,别抢我的。顶多我能给你解决一些小事,让你休息休息。”,肃林苢指了指在他们身后的那张空桌,示意程颂可以坐过去。她的眼神就好似在说着:在目前还不算太忙的情况,她可以放任他去那儿趴着眯上一小会儿。再多的要求,就没有了。
程颂冷哼一声,小声说道:“小气鬼!”。
肃林苢并不在意程颂的抱怨。虽然他们三个人从小到大经常玩在一起,但程颂心思深沉,责任心太重,很少与他们姐弟俩交流。况且与肃林木不同的是,程颂一直过于自立,与肃林苢在一起时,只要程颂不主动称呼她一声姐,谁都会觉得这俩人是天生一对!
程颂撑住疲累的身躯,连屁股都不愿意抬一下,拖着椅子就来到几人身后的空桌上,二话不说开始闭目养神。直到他恍惚间醒过来,发觉此时宋洵面前已经快要站满了人,这才赶紧上前帮忙。过了许久,直到这一人流高潮逐渐淡去,肃林苢这才突然察觉疲惫,端坐在椅子上往着远方发呆,嘴里还说着:“这接待人的活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