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惊云对江沧说,她一直在等姐夫回来,等他来姐姐的牌位前烧了纸,好了却姐姐的遗憾,让她在下面能够安心。
姐夫哪怕如今飞黄腾达了,也不可能立刻就续娶一个高门贵女,他总是要给亡妻一个交待的。
江沧穿戴上瞿惊云提前为他准备好的白袍,又以白色发带束好发髻,这才跪到瞿惊鸿的牌位前,一张一张地将纸钱放进火盆里。
他始终沉默着,瞿惊云也便沉默着跪在他的身后。她知道,姐夫回来后,姐姐才算真正地入土为安了。
良久,江沧才终于开口问道:
“她走的时候,可有什么遗言?”
瞿惊云抬眼看着江沧的背影,哽咽着说:
“姐姐那时已经病重,人也不甚清醒了,我眼看着她要不行了,便偷偷告诉了她,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大周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可是姐姐……姐姐病得糊涂了,她不信,她说那只是我在安慰她,想让她走得安心罢了。”
在瞿惊鸿走后的第三日,江渊携细作花名册归来,一切真相大白。
瞿惊云哭诉着心里的委屈,她心疼她的姐姐,也心疼姐夫。她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暗自感叹天意弄人,事事总是迟一步——恰好二字,原就求不得。
谁知,江沧却忽然从袖中摸出匕首,抬手从身后扯过一缕长发,手起刀落间,他竟将这缕头发斩去了半截。
“姐夫!”
瞿惊云不解地看着江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按中原习俗,如今江沧的亲生父母都还健在,断发乃大不孝。
江沧将手中的那缕头发放到火盆前,倏地一松手,青丝纷纷从他的掌心落入了火苗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惊鸿成亲多年,然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为了隐藏身份,对她只字不能言,她因我而疯魔,因我而亡故,这不可说的八年,她受尽了良心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拨云见月,她却先一步羽化登仙,与我阴阳两隔……”
瞿惊云鲜少看到过姐夫的脸上流露出那样鲜明的情绪。
他落泪了。
他的眼泪伴着那缕青丝一同飘落,无声地坠入火盆里,一并烧给了瞿惊鸿。
他们本是少年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感情可言。只是成亲那日,青春年少的瞿惊鸿曾好奇地问他:
“你我既已成亲,夫君可愿试着爱我?”
江沧笑答: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想我会的。”
说好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也是我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