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委会已经定下,明天让吴宝和在会上讲话,批判李肇风。要是再让吴宝和去通知李肇风,让李肇风事先做好准备,接受群众的批斗。这就等于是把得罪人的事,全都让吴宝和一个人干了,这事说不过去。
要是让六豁牙去通知呢,也不太合适。一来,他只是个副队长。再说,让李肇风当白旗这个主意,是他出的。要是再让他去通知李肇风,那往后,队委会再遇上什么难事,谁还愿意出主意呀?
要是大驴子亲自去通知李肇风呢,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大驴子天天的乱头事太多了,天天到家里的人太多,闹得他心烦的厉害。何况李肇风眼下,又跟三寡妇成了亲。
李肇风好对付,一个右派,天然的一个软柿子,量他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可那三寡妇,却不是一个善茬儿,无事都能掀起三尺浪,这有事还不得闹翻天呀?
几个人合计了半宿,大伙一致推举康德贵出面。
康德贵是队里的支部书记,其实是吴家沟的一把手。这种事,当然应当他出头露面。
再者,这康德贵,平日好人做得乖,凡事能推就推。队里但凡出了什么事,他都听大驴子的。日子长了,吴家沟人,就把大驴子当成了一把手。
大驴子也对康德贵也有些不满。这人爱耍点小聪明,平日见到好事往前靠,遇上孬事往后躲。眼见这会儿他还要往后退,大驴子就指派他去通知李肇风。
第二天一早,三寡妇正在养猪场喂猪,见李肇风没去挑大粪,着急巴拉地来找他。三寡妇心里怔了一下,停下猪食舀子,问道,“什么事?”
李肇风没开口,走到她跟前,嘟着嘴,像一条刚刚挨过打的狗。停了一会儿,才哀怨地看着三寡妇,嘟囔着,“丫她妈,你看,咱俩在一块儿,合适吗?”
三寡妇听罢,把猪食舀子扔进猪食桶里,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蛾眉竖立,瞪着眼睛问道,“姓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都什么时候啦?你怎么忽拉巴又反悔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肇风知道三寡妇误解了他,赶紧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三寡妇问。
“那什么,今儿个一大早,康书记来找我,说是中午要开社员大会,批斗我,他们说我是白旗。”
“什么白旗?干什么用的?”三寡妇问。
“他也没说清楚,光说是队委会开会时,定下来的。我也闹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快一年不看报纸啦。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你想,开会批斗,哪有什么好事呀?”
三寡妇听罢,眉头紧锁,寻思了一会儿,抬头问李肇风,“那你来找我,是想跟我说什么?”
“嗨,我原来想,到了农村,夹起尾巴做人,不乱说话,就不会再有什么乱事啦。哪曾想,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又要找我的茬儿。
“关键是,我一个人,倒好说,都发配到乡下啦,还有什么好怕的?什么事,一个人顶着就行。可眼下,咱俩都在一块儿啦,又平白无故拖累了你,还有你的孩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想和你商量,你看,咱们俩,是不是......”
“分开?”三寡妇冷眼望着李肇风,问道。
李肇风点了点头,跟着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