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天给社员分派完活,大驴子总要带头儿,和社员一块儿下地干活儿。
眼下不啦,每天给社员分派完活儿,就不再跟社员一块儿下地了,一般是到队委会,坐着和老三一块儿说些闲话,喝点水。唠过一会儿,再到队里各处走走看看,差不多是脱产了。
社员看队长不跟他们一块儿干活了,磨洋工就没有顾忌了,地里的活儿,也不再像早先那般上心了。
老三家里现在遇到一点难处。一年的口粮,总也不够吃,一到开春,就断粮了。
原因也简单,就是儿子宝平,太能吃。别人一顿饭,一般吃一个饼子,就饱了,宝平不行,总要吃四五个,才肯放下饭碗。
前些年,宝安在生产队放牛,每到秋天,想方设法往家里搬运粮食,好歹能将就着,把一年的粮食吃到年底新粮下来。
如今宝安当了生产队的会计,偷山的机会,不如以前了,家里的口粮,就成了一大难事,不够吃。
宝平当然只管吃,从来不过问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也不管家里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做为父亲,老三却不能不上心。
可上心归上心,儿子吃饭,你总不能拦着不让吃吧。不过,要是不拦着呢,照宝平这么个造法儿,一年下来,生产队分的粮食,指定不够吃。
打三两粮以后,吴家沟人,让饥饿给吓出了毛病,一想到缺粮,脊梁骨就直冒冷气。
立秋后,天气渐凉。一天,大驴子早上敲过上工钟,安排完社员们的活儿,看社员都下地里干活儿了,又到队委会坐着,和老三说话。说话时,提起村里人偷山的事。
吴家沟年年秋天,都要组织护青队。从民兵里抽调几个平日表现不错,有上进心的年轻人看山。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吴家沟方圆那么大,几个护青队员,哪里看得过来?
老三听过,觉着是个机会,顺口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队委会里有什么事,宝安也能照应,山上正要劲儿的时候,干脆我也去看山吧。”
老三开口了,又是好事,大驴子痛快答应了。
宝安是队里的会计,平日就在队委会隔壁的屋里办公。老三嘱咐了宝安一声,让他帮着听电话,就回家拿把镰刀,上山护青了。
年轻人觉多,夜里容易犯困。到了晚上,护青队的年轻人,一般到地边转一圈,就回家睡觉了。
老三不,他一般都是在护青队的年轻人回家睡觉后,才揣上手电筒,离家到山上去。
这会儿,他就会到白天相中的地段,一个人钻到地里,轻声把苞米棒子掰下,再把苞米窝复原,免得让别人看了,不好看,知道这里曾让贼偷过。
掰下苞米棒子,老三会坐下,一粒一粒地扒下苞米粒,揣到缝在衣服里边的布兜里。等干到午夜犯困的时候,总能扒下十来斤苞米。
这样忙一秋天,等到苞米收完上场,老三就能收获三百来斤苞米。
苞米收完,跟着还有大豆啦,花生啦。一秋下来,弄回的粮食,差不多勉强维持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直到地了场光,老三才回到队委会,重新照应队里的一些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