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咕咕。”同时把红色的小脚伸给爸爸。
爸爸捏住那张纸条,问:“它带什么给我们呀?”
我不好意思地说:“一首小诗,我写的。”
“你写诗?哦哦,写了什么呀?”
“雪袍子。”
“哦,哦。“
爸爸展开来看,我赶快跑了。
97
第二天早上,我一直睡到十点过才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爸爸还在睡。被子里很暖,整夜,爸爸一直把我的双脚抱在怀里。
我轻手轻脚从被子里抽身,起来,穿戴好,去店主的小商店买两碗方便面和几个卤鸡蛋,泡好面,再叫爸爸起床。
吃过早饭,我们把裤脚扎紧,向王家寨奔去。
一路上看不到人影。
冬天的乡下,真的十分荒凉,如果你一个人在这样的季节里走,一定会迷路的。那些光秃秃的梧桐树和槐树的枝桠,伸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几只乌鸦盲目地飞过,发出饥饿的叫声。天空,大地,找不到一片绿色的树叶。
走了一个多小时,到王家寨了。寨门口的古树上,挂着很多红布条,那是年年岁岁人们的祝福和祈愿。
寨子里,家家关门闭户,连牲畜也躲在它们的圈里,不做声。
整个世界都因为冷而寂静无声,紧缩了。寂寞在寂静中,被成亿倍地放大,大到整个地球都轻起来,在虚无的空气中茫然转动。
多么荒凉!
我庆幸,我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我们就像是人类最后剩下的两个,已经走到地球的边缘,一个身体虚弱的中年男人,和他收养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要说,男人和男孩心里有同样的温情,并且,这温情保持着恒定的热度,不会因为他们没有血缘联系而冷却,是什么在给他们的心、给这温情加热?是爱,他们彼此深深地爱着对方。
就在那片刻,我突然理解了爱和生命,和这整个世界的关系。如果没有爱,世界一片荒凉,地球就是一个坚硬然而虚无的存在。
我的妈妈,如果有爱,她一定很美丽。如果她没有,我们要把自己的,给她留着。
我转脸向爸爸,爸爸不看我。但,我知道,他和我心心相印。
他艰难地拖动自己僵硬的腿,他的腿一定又犯风湿痛了。他小心地隐瞒着腿痛,对我微微一笑,说:“找找吧,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