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新回到大操场上。操场铺上了水泥,又冷又硬。过去的操场是泥土的,十分光滑,我们喜欢光着脚在上面跳跃,是很有弹性的。
操场边,那两株挂大钟的杉树还在,钟已经不在了。校长说,现在都用电子钟了,就在教学楼里。
那么,敲钟的大爷也不在了。
总之,现在的学校,和任何学校都是相似的,有操场、旗杆,有教学楼和行政楼,千篇一律,它不是我童年时的那个学校了。
爸爸指着操场北面的两棵大树,问我:“超,你还记得那两棵树叫什么名字?”
“青冈树。爷爷说,它们是气象树。如果看见青冈树变红,就要下雨了。”
“嗯。你还记得,在这里看过的电影吗?”
我想了想。从前,每隔一段时间,爷爷就会请外面的电影队来学校放电影,银幕就拉在两棵青冈树之间。
“我看过《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还有《秋菊打官司》,还有……”
爸爸欲言又止。
校长缩着脖子,重新把帽耳朵系好,两只手套进袖筒里。
他对爸爸说:“孩子一直跟着你?那你成家没有啊?”
爸爸给他递了个眼色。
“哦,哦。”他说,“住我家吧,我叫她们回张家寨。”
“不行不行,”爸爸说,“大冷的天,你别折腾嫂子,我们回镇上的旅店住。”
96
第二天,我们整天在山野里,寻找爷爷的坟。荆棘划破了我的裤子和手掌,流出的血很快凝固,成为一条黑色的线。
爸爸一直在叹息,他说,原本是记得的,可树啊、草啊一长起来,就找不着了。
我们站在一座小树林边上,回首望去,处处是杂草覆没的坟茔,但上面悬挂着白色的纸幡,所以老远就一眼望见。爷爷的坟上没有纸幡,所以,被杂草和荆棘覆盖了。
回到镇上的小旅店里,天黑下来了,天空里布满乌云,西北风把窗纸吹得噼啪响。热情的店主送来一个烧煤块的小泥炉,我和爸爸围着它,冻僵了的手、脚逐渐恢复知觉。
“对不起,停电了啊。”店主又过来说,“今天轮到我们这一片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