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响,素秋重重的摔在冷硬的地板上,眼前暮然一黑,她陷入大片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唯有那学生的话好似鬼火幽魂紧紧跟着她,驱赶不去,她被那人的话打入地狱!
“素秋,”兆麟附身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子正瘫在他手臂,隔着睫毛的距离,她好似一株经霜枯萎的海棠花,他整颗心都绷住了,她的眼睛好似高楼坍圮、桑田塌陷,空空洞洞的瞳孔,一圈一圈的将他捆绑,将他的心搅成灰烬,她的眼睛方才明明是蒙着水汽的,一瞬间,那水汽悄然化开,她没有流泪,居然一滴泪都没有,他知道这样的她才是最伤心的,受了这样大的侮辱她怎能不绝望,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抱紧她,将她的脸、她的眼睛埋入他的胸膛,该死的学生,他目光如闪电,激的众人浑身颤抖,眉梢处,方忆安正朝他身边走,他勃然吼道,“滚开。”
方忆安被这突来的一连串变故怔住了,却也是最快清醒过来的,他望见沈兆麟一个心系在爱人的身上,他嘴角一抿,扭头道,“大家先走。”
“不许走,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说出这样混账话,不觉得自己很该死么,”兆麟终究举枪,原本只是想吓吓他们,逼他们留下来,这一秒,却是真的想开枪了,他阴冷的目光划过素秋凌乱的发丝,想起她刚刚那眼神,心间一软,转而,冷声挤出一句,“不想死的,就好好呆着,我说了,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兆麟,”她稀稀寥寥的叫他,声音低到谷底。
他凑到她唇边,她温软的气息绕在他的鬓角,她凄凉的语气飘进他的耳蜗,她说,“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不要开枪!”说完这句,她淌下泪来。
兆麟震住了,她的唇还在他的耳边,那唇寒冷如冰、没有一丝温度,却远远及不上她说出的话,他艰难的侧脸看她,张口说,“你说社么?”他凝霜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她颤抖着抬起羸弱的双手,看着她将双手不偏不倚的放在他的枪口,看着她慢慢从他怀里离开,泪流满面,语调喑哑,近乎哀求,“求求你,放他们走吧!”
素秋站起身来,摇晃着站在他面前,双手牢牢捂住枪口,她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她眼光闪烁如同海上幻月,她脸颊上淌着温热的液体,那明明是她的眼泪,却化作熔浆将她的脸颊烧的滚烫,她的心备受煎熬,她终究不能在骗自己了,她究竟骗了自己几次,是婉婉和兆麟争吵的那次,是看见学生示威游行的那次,还是自己被绑架的那次,她的兆麟,她的爱人,终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样,那样的青梅竹马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回头,他早就不是当日嬉笑怒骂的那人,她总以为只要两人在一起,她爱他,就是爱他的人,只要他也爱自己,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原来并不是这样,那些,她一直躲避的,不愿面对的,其实终究是躲不掉的,她到底在骗谁,是他们,是他,还是她自己,“求求你,放了他们,不要开枪,让他们走吧!”
她在求他么,他们之间何时用上了这么个令人讽刺的字样,她为了这群伤害她的人而对他示弱么,一向强硬倔强的她居然为了这么一群不相干的人向他示弱,他眼里黑云弥漫,“你要我放他们走,他们是逃犯!”
“不是,兆麟,你知道不是的,”她拼命的摇头,说,“他们是学生,只是些学生罢了!”
“我不准,”他一字一字斩钉截铁,“谁都不许走。”他大力扒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
又是一阵笃笃声,重重扣在门上,门外渐次聚拢了些零碎无章的脚步声,响起了喧嚷哄闹的人声,男男女女的询问或关切或责骂,“里面怎么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报警啊!”
原来是他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夜归的人,扰乱了无声清梦。
素秋恍惚望着兆麟,却见他并没有回头,身姿一动未动,唯有额前碎发无端飞扬,黑如曜石的眼眸流着暗光,那光芒里蕴着阴枭,似有暴风雨来袭。
“我说过我是一个人么”“警察厅的人就在路上,你们从哪来就该回哪里去!”……
他雷霆万钧的话砸在她耳边,只叫她魂不附体,怵然间,她失了嗓子,“沈兆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