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用余光看看车间门口,两个日本兵已经把头缩了回去,他们的头和脸被门梁遮住了,只露出他们一身黄皮,还有他们腰里挂着的长刀。
英子一旁的灵子深深低着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下班路上灵子责怪英子今天怎么那么冲动?英子想说她的舅母被鬼子杀害了,她摇摇头没有说,而是伤心地抽啼起来。
“这几天没看到你的侄儿晨阳,还有新菊妹妹去哪儿了?”
“灵子!”灵子的话让英子再也克制不住她心里的痛苦,泪水夺眶而出,“灵子,我已经养不活他们啦,他们被别人收养了,俺对不起妹妹和侄儿!”
“奥,我家里也是,这几天我母亲到料理店帮工,她说那儿管吃,这样能省下粮食给我……”灵子声音凄凉,“对不起,英子,都是我们国家的错误!”
英子一边继续摸着眼泪,一边点点头。
“这是俺母亲说的,是我们侵占了你们的青岛。”灵子口气难过又内疚,“对不起!英子!”
“不只是青岛,还有河北,还有河南,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甚至我老家烟台也被你们日本人占领,还屠杀了我………我们好多好多老百姓!”英子想起了被鬼子杀害的亲人,她又想起了舅母刘缵花和舅舅,她又想起了孔阅先……英子抬起头,她的目光穿过了黑夜,突然,不远处的公园里随风飘来一阵阵熟悉的二胡声,好久没有听到二胡低沉嘶哑的声音了,那么亲切、悠扬的二胡声和着明月、伴着微风在死寂的夜空中好似画出了一条美丽的彩虹。
英子心里一颤,孔伯伯?!
“灵子,你先回家吧,俺去一趟啤酒厂那边,去捡煤渣!”英子的脚步慢了下来。
灵子回头看看英子,她犹豫了一下,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英子下了夜班去捡煤渣,她暗暗自责,她做不到英子的吃苦耐劳,她更帮不了她的母亲。
目送着灵子走远了,英子迈开大步向公园方向跑去。
越走越近,穿过前面的一溜梧桐树,再爬过陡峭的台阶就到了公园,英子的脚步停在了公园假山后面的松树旁边,她把目光送过浓密的树枝,借着公园里高高的灯光她看过去,她愣了一下,那个坐在长廊的人不是孔阅先,而是一个和孔阅先穿戴打扮相似的人。
只见公园长廊下的身影:一身长袍破旧不堪,一头短发遮住了他的脸色,他手里抓着一把二胡,他的动作敏熟,他的神情完全陶醉入他自己的音乐之中。英子想走过去看看是谁坐在孔伯伯曾经坐过的地方?她又犹豫了。二胡声如泣如诉,又似乎流露着拉二胡的内心的悲哀与对亲人的思念;或苦苦挣扎在一团火焰之中的残喘的生命,随着一束光,腾飞而起,变成了展翅飞翔的火凤凰钻破了黑压压的缀幕。
正在这时,对过小路上走来一个身影,非常熟悉的身形,他的脚步直奔正在拉二胡的人。
“朱家老大?!”英子在心里悄悄喊着。
拉二胡的人抬起头,他的目光在夜幕下闪闪发光。
“家云?!”有一个多个月没见到家云了,家云与朱家老大有事?他们有什么事吗?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朱家老大声音有点尖。
“就这几天!”家云声音低沉。
“俺随时待命!”朱家老大向家云一抱拳。
“谁?!”家云突然一抬手,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暗器。
“慢,是不是英子那个小不点?”朱家老大拉住家云的胳膊。
英子沉默,她不敢喘气,她静静躲在松树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