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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风寒雨(十三)

姜仙兰听后,表面上显得惊奇感谢,但在窥探了飘逸出尘,仙风道骨的徐卿玄后,朱唇边飞掠过一抹冷笑。她伸出双手,轻轻的握着小谢的手腕,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懊悔而又带着几分憎怒地道:“妹妹呀,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十二月十二日,应南乐县县衙的传唤,我去公堂作证,胡家的二少爷胡守仁虽死,可胡府罪行累累,擢发难数,一县之人怨愤切齿。起初,我还以为只是专意审问胡守仁当街擅杀秀才之罪。不想,当我到达县衙公堂时,胡府的大少爷胡守德带领二百多个凶壮家丁轰然闯入县衙,抬走胡守仁的尸体,带走胡家被收捕的凶仆恶奴,强迫溥玮役诬陷郑恺“当街行凶杀人,调戏良家妇女,谋财害命”,这还不算,又丧心病狂地当着一县百姓的面,将郑恺活活杖死。又欲强夺姐姐回府。多亏了溥玮役百般劝说斡旋,余怒难消的胡守德才肯就此罢休,并勒令姐姐赶紧撤案。我见仇人胡守仁已死,父亲复生在即,就允诺了。”说到这,她顿了顿。

小谢点了点头。

姜仙兰放开小谢的手腕,继续道:“于是,县衙退还了家尊的尸体。我通知娘亲、兄嫂、姐姐、姐夫领回了家尊的尸体,到家后,我给家尊服下了丹药。果然是药入口才不过几个弹指的工夫,家尊就健健康康的复活了,一家人大喜过望。我乘机将妹妹的话转告家尊,可家尊说什么也不相信,还一个劲地教育我,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我之所以死而复活,全赖皇帝陛下英明仁德,与左道惑人者有什么关系?”家里人也是指责我身为书香门第,久浸儒学,要注意言辞,免得败污家风,贻笑大方。我以天神的嘱咐为重,顶着全家人的指责,又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好几次,家人还是固执己见。这件事被传扬到邻居,乡里那些清贫如洗,食难果腹,供不起儿子上私塾,多亏家尊仁心大发,倾囊相授,教书育之。因此,他们也是纷纷上门哀求,说什么也不愿意家尊离去。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到了第七天,在我不顾“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流传重压,他人的非议下,连番劝说。家尊终于松口,同意举家搬走,可又被乡里人拖家带口地给拦下了,事情无疾而终。”说到这,姜仙兰又顿了顿,脸色铁青。

小谢听后,内心对姜仙兰的家人得罪了当朝权贵,已经快火烧眉毛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将天神的劝告当作妄语邪说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但还是安慰她道:“姐姐,别急,慢点说。”

姜仙兰一脸愤恨不平,咬牙切齿地道:“到了第八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的中午,村里突然闯入几十个布衣蒙面的大汉,先风风火火地闯入我家,杀了我一家十二口人后,将我抢走。又大声宣传乡里人“窝藏罪犯”,挥刀屠杀,一村之人,鸡犬不留。而我被带到了胡府,先被胡守德糟蹋,在之后的半个月内,胡府的几百个恶奴凶仆轮流蹂躏我。直至今年的年初,官府派兵丁、衙差包围了胡府。”说到这,姜仙兰顿了顿,眼神冰寒迫人,伸双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刀疤和糜烂发臭的斑块,狞笑道:“我脸上的这些疤痕全是胡府的臭男人留下的!”言毕,哈哈大笑,笑声尖利而又喑哑,刺耳而又挠心。

小谢见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玉颜上既有惊异,又有骇然。

姜仙兰丝毫不以为意,尖声森冷地道:“后来我多方引诱围住胡府的兵丁、衙差,那些好色轻浮的官府男人见了我的容貌,早就不知姓甚名谁,乖乖就范,打开一个缺口,把我私下放了。我逃出胡府返回家乡,安葬了爹、娘、兄嫂一家,姐姐、姐夫一家。至于那些自私自利,害人害己的乡人就由着他们曝尸天光。我对他们恨之入骨,唯有剥其皮,食其肉方能消我心头之怨毒仇愤。于是,在之后半个多月,我以乡人的血肉为一日三食。直至一月十九日,县衙官府征发丁夫到村里收埋尸体时告诉我胡家已经被诛灭九族,鸡犬不留。自此,我所有的大仇终于得报!”说着,放肆狂笑,笑声尖利高亢,刺耳钻心,手舞足蹈,头发散乱,渐渐的又痛哭流涕,像头发疯咆哮的受伤猛兽。直至最后哭笑得嘶哑,几近背气,才停了下来。

小谢看着姜仙兰这般疯癫咆哮,大哭大笑的凄凉模样,既为姜仙兰的悲惨遭遇感到痛惜、不公,又因她的狂放行为,村里人的自私行为感到阵阵恶寒。

一旁的徐卿玄见状,上前轻扶着小谢的肩膀,关怀形于色,温柔地道:“小谢,别怕,有我在。”

小谢回眸一望,示意他自己无恙。

凄美的姜仙兰看着二人在她面前情意绵绵,冰寒的内心顿时妒火腾腾,阴算随着妒火中烧而炽烈起来,朱唇边飞掠过一抹瘆人的冷笑。装作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望着小谢,叹气道:“妹妹呀,姐姐我是过来人,不妨告诉你:这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最最最不可信者是男人的嘴;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表面海誓山盟,专情专意,扬言一世一双人,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比一个花心薄情;所有男人对女人,都是嘴里一个,怀里一个,心里一个,眼里一个,不管是穷的,还是富的,都是一个劣根性。十天来,不少乡下的农夫在农妇面前是甜言蜜语,恩恩爱爱,可转身就拜倒在姐姐我的石榴裙下,对我服服帖帖的,将舍不得吃的精粮、鲜肉都给姐姐我吃了。什么“海誓山盟,天长地久”早已抛诸脑后。所以能……

一直在为姜仙兰的悲惨遭遇而惋惜的小谢实在是忍不住了,喝道:“你给我住口!”

姜仙兰对此不以为意,反而理了理乱发,摆出一副媚眼如丝,妖媚迷人,搔首弄姿,可怜无助地痴望着面无表情的徐卿玄。

小谢啐了一口,厉声道:“我是可怜你的遭遇,才开口抚慰,开口相询,让你得诉衷肠,得倒满腹的苦水。想不到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情殊可恨!你身为秀才之女,书香之家,却不知“因噎废食”的古训。听我好言相劝,尽早回头,弃恶从善。倘若再执迷不悟,多行不义必自毙。”

言毕,火气已消,怜意又生的小谢回眸望着徐卿玄,星目中饱含乞求之意。

徐卿玄看着小谢,心知秉性善良,乐于助人的小谢终究还是怜惜下场凄惨,迷途已深的姜仙兰,希望再给她一次机会。

于是,徐卿玄点了点头,暗中施法,运出九品净世彩莲,从仙莲的花瓣上取下一星碎片,随着金光一闪,银亮的碎片化作一颗豌豆大小,泛着光彩的金丹置在掌心。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袋,打开袋子,掏出几块碎银,置于掌心,金光一闪,收了银袋、仙莲。

小谢从徐卿玄的掌心取过金丹、碎银,上前一步抓起因看到徐卿玄施法而愣神的姜仙兰的右手,把彩光时隐时现的金丹与碎银放在她的掌心。口气和缓地道:“吃了这颗金丹,你的容貌就可以恢复了。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辜负天神给予的机会,勿再挑乱他人的家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言毕,徐卿玄与小谢转过身去,并肩而行,消失在了双手小心翼翼地轻握着金丹、碎银,将其捂在心口,残狡不在,一脸懊悔不已,痴痴呆望着他二人背影的姜仙兰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