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报事完毕,颜觐心里五味杂陈,而却把所有在场之人的心火又推向另一层高潮。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所能归纳出来的,也就是很简单的六个字——杀了皇甫纳真!
虽然军校报告的是卢凛屏光的罪孽,但几乎所有人都把愤怒宣泄到了皇甫纳真身上,他似乎成了最可恶之人!最万恶的叛逆!最阴险的间谍!最该死的囚徒!
这时,皇甫纳真抱拳拱手上前,竹厌毕节痴痴的望着他,见他说:
“我已得蒙王恩,赐予花精丹,多活了这么段时日。已不求其他。如果殿下觉得我罪当诛,逐暮人皇甫纳真赴死便是。”
颜觐闻言,目光从皇甫纳真身上游移到所有将领,又从他们身上游移到穹顶之上。遂闭上了双眼。
…………
皇甫纳真死后,竹厌毕节那勤于练武的习惯,改成了天天上坟。正巧这段时日所有人似乎都无事可做,剩下的只有等待。
有趣的是竹厌毕节那份肄武不辍的精神,现在却转接到了桃印真夜身上。他像逐暮人那样日复一日的练习着同一个招式。地点也选的奇——就在皇甫纳真的墓旁。
如果在以前,有高人评价竹厌毕节和桃印真夜之间的区别。他可能会说:“桃印真夜是个杀手,杀手只顾目标,不择手段。而竹厌毕节是一个好手,但也只不过是个好手而已。机械的重复着,但没精进。一项技能而已,这就是杀手与剑客的区别。”
而如今却轮到桃印真夜说:
“我从不会说自己的爱好是练剑,你会给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我的爱好是洗脸吗?’”
境界的对比,结局的转化,自豪的杀手,成长的剑客。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两人各自在精进的方向以一种非常瑰丽的方式进行着,所以在临香城,总是能看到这么一个景象,每当天光未开,不见阳光之时,就有那么两个衣着迥异的人,朝远山走去。直到夜幕降临,一人打着小鼓,一人呜咽着喉咙结伴下山,神秘而鬼魅。留下了一则则奇异的民间故事。
有人进步,就有人颓丧。
连续的负面事件的发生,让颜觐身心疲惫。黄裳不时就会来关切,说得最多的还是“大”和“小”的道理。比如他会说“不能因为本来财货就不多而拒绝消耗大的人才,这当然得对未来有个较清晰的拿捏。秦朝是靠什么灭六国的?资源?武备?财力?要什么缺什么……”这类从历史上阐述道理的。
也会说借事喻理,诸如“……为什么说弃车保帅,而不是弃兵保帅,弃士保帅?因为车,在整个象棋的系统里,战斗力是最强的。如果危机大到会导致直接败亡的时候,战斗力越强的则越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己方知道它的重要,敌方同样也知道。
而兵这种单位就不在考量范畴,说起来,这虽然很残酷,但它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而且需要了然的是,旗手不是出于爱护一个兵卒,而是压根连他们的生死都不需要去顾虑。不存在‘割舍’的纠结,他们的重要性在车这种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对于‘士’的取舍,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他们是近臣,脱离了帅根本无法存活。他们是最死忠的一部分人,如果‘思考力’也算作某种成本的话,对于旗手来说,对于‘士’所需要付出的思考力成本,也是相对很低的。而且,类似于‘士’,‘相’这种群体,皆是属于保局、保命的属性。没有车,大概只是很难赢,而没有士、相,却是极容易死的局面。在现实里,那怕这些人是奸臣,他们的出发点也一定是希望帅,活着。奸臣、坏人,可不代表他们没能力……”
总之,经过各方的开导和劝慰,颜觐算是平复了许多哀伤。不过最具有疗愈价值的,还是时间。
时光在有的人那里,能淡化伤痕。岁月在有的人那里,只能加重痕迹。记忆并非因时间而消弭,只是回忆和祭奠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颜觐,看上去就属于前者。或许是由于花姿烟声的到来吧,让他心性调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