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想,那你们也不能太高看自己。你们不知道的事还有,譬如办菜果市场的事,只要他秦时月、张小薯、金不换不说,保安团亏得再多,你们都想不进去的,哈哈。
“还有,保安团的钱,这里投资那里入股,从来就没有什么进账过。但听那些合伙人讲,每到过年,烟酒、水果、猪牛羊肉等各种特产和礼物,人家都是用大车拉去他们兄弟姐妹家里的……庄团长富得流油,却抠门得紧,平时弟兄们连吃他一碗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吃他的酒肉了……火烧以后,秦梦街上的人都在放鞭炮,说是天火,烧得好,为民除害了……保安团的弟兄,私下里都说不会去。”
时月问,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警察局查了没有?
乌营长说,查了,也初步弄清楚了,起火点是布店房间里的插座。
插座进了水,而水是屋顶檐沟里积起来的。
檐沟下水道的口子被堵了。堵住口子的是鞭炮碎屑和一团团的草丝。
此前正月十六放开门炮,庄家几家店铺放了上百大洋的鞭炮,下落的鞭炮碎屑积满了一条街。
庄家的人聪明,但懒惰,自己从不搞卫生。再说,哪怕自己搞点卫生,也不会想到要上屋顶去搞——炮仗纸在下面积了一条街,在上面自然积了一屋顶的哦,可庄家没有想到。他们的心思全在赚钱与吃喝玩乐上,哪里想得到放鞭炮炫耀也会给自己种下祸根的?所以一直未察觉。
那一团团的草丝,是树上掉下来的麻雀窠,被风吹落在屋顶……不下雨没事,一下雨,鞭炮屑和麻雀窠全部动起来,被水冲到檐沟里,再随水浮动至排水口,将下水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雨水没地方去,全往墙壁里渗,一直渗到电线和插座当中,发生短路后引起了火灾……
“鞭炮末子和麻雀窠也能为民除害,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奇事!更奇的是,庄厚德兄弟几个,全都喜欢吃麻雀。什么炖麻雀、麻雀炒腌菜,油炸麻雀,变着法子吃,现在却死在了麻雀扎窠的草丝上……”
“唉,本以为他老人家舞笔弄墨,是个儒雅之士,如今看来,原非善类,不过是一中饱私囊之蛀虫,为众人所弃,理所当然。只是死法也太可怜了一些,可叹,可叹!”秦时月摇了几下头,从身边掏出五块大洋,往乌营长手里一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人不可贪婪,当知福惜福……拿去,让弟兄们多喝几顿酒,消消愁,解解闷,开心快乐最重要。”
乌营长手心里托着一叠银元,犹豫地说:“团长,您不是刚刚慰问过弟兄们吗?哪好意思……”
时月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过是喝杯酒的事,哪这么多废话?这是我自个儿的薪水,不是受贿所得。你们放心,我秦时月从不收人钱财。”
乌营长接过银元,右脚跟“啪”的靠了下左脚跟,右手划弧到额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秦团心中装着弟兄们,我乌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里先替弟兄们谢过了!以后若有什么差遣,秦团尽管吩咐!”
时月点点头,向小薯一招手,两人进了城门,直奔庄厚德别墅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时月真感觉到累了。同事一场,他要去为庄团长烧炷香,送上几句祝福的吉祥话,然后回寓所,好好地睡上一觉。
旧檀有《贬财》诗曰:
求财觅宝雕虫事,
日进斗金亦不难。
不义之财焉可取,
浮财散尽最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