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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文章何必唱高楼

王恭懋沉声质问道:“依龚兄所言,在场的诸位同年都是在仗势欺人不成?!”

龚肃懒得辩驳,反讥道:“观王兄之诗,今科若是王兄落榜不第,我大明天下岂非公道不行!”

王恭懋哪想到龚肃更狠,反手就扣了这么一顶“讽议朝廷”的帽子过来,心下慌忙,急道:“你!你这分明是曲意构陷。”

龚肃冷哼道:“彼此彼此。”

见这两人你言我语间,渐有剑拔弩张之势,魏谦自然是乐得看戏,但也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两位还请消气,且听老朽一言。今日是登科大喜之日,依韵和诗更是赏心乐事,何苦要伤了彼此和气。”

这说话人自称老朽,但不是解炳光,而是另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头,而更不寻常的是,这老头须发尽白,但头顶簪花,竟然也是一位新科及第的举子。

人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众人见着这老者,信知此言非虚。

这老者又笑着自陈道:“老朽姓杨,草名汝成,乃是四川叙州人士。”

王恭懋对这个名字那是印象深刻,惊叹道:“原来阁……老先生是今科亚元。”

众人一听,更觉讶异,之前还想过今科亚元会是何人,不成想是这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虽然说老来登科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能在龙虎榜上名列前茅者却是少之又少。毕竟写八股也讲究一个天赋,能够名列亚元的人,要中早就中了。

鉴于这老者的年纪,又还是压了众人一头的亚元,王龚两人也便各自寻了台阶,罢了言语。

而听着众人的寒暄与恭维,杨汝成不禁苦笑道:“老朽不才,年岁蹉跎,四书读尽,如今年逾花甲方得释褐。说来实在惭愧,老朽三十年来屡第不中,写过的落第诗不知凡几,今日……终是能做一回及第诗了。”

有侍女将笔墨呈上,但杨汝成没有接过,摆了摆手,道:“老朽手头不便,就不动笔了。”

众人才发现杨汝成双手颤颤巍巍,纷纷动容。

会试其实也算是体力活了,要在贡院号房里熬上整整三场,而且须验明正身,不可由人代笔,高龄考生最后横着抬出考场的事迹也是屡见不鲜了。

这时,听得杨汝成声音老迈苍凉,缓缓念来:

“新柳笙箫上玉楼,春山碧落老归休。

功名沽得鬓边雪,白发簪花漫是愁。”

四句念毕,满座寂然。

不是因为杨汝成这首诗有如何好,而是比起前头王龚两人诗中的意气风发,这诗听来格外凄凉,不由得让人心中戚戚。

与其说这是一首及第诗,倒更像是落第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