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追问道,“这里过去几里路。”
“约莫十数里路,从南门出城,走官道约要四五个时辰的脚程,若是骑马,约是一两个时辰。”
“这犯人几时出城?”陆小凤接着问。
“约莫丑时三刻,押送的官爷当天来回,走晚了回来的路不好走。”尤亮答道。
“这采石场的苦役不分男女老少?”陆小凤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是也,那年弱体衰的,去了,熬不出三个月,人就没了。”尤亮见这客人乐意同自己交谈,便多说了两句。“那年纪轻一点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去了大多被糟蹋了去。那小孩更是不得安生,原先听南湖那儿的贩子说,南湖的乱葬岗上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小孩。”
陆小凤不由心中一冷,他陆小凤自认称不上大侠,这些年江湖浪荡也得一些朋友称一声陆大侠。他陆小凤帮助过的人大多是一面之缘,很多都是狭路相逢拔刀相助而已,司空摘星总笑他,不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却是天下第一管闲事的人。而海崖村,张传海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些村民更是无辜,今日早晨已经没有出手相救,现下情况更不能叫他们白白去送了性命。
入夜,徐慧娘派了丫鬟来请,陆小凤跟着身着碧衣的小丫鬟从县衙侧门出去,沿着窄巷走了一段,随后左拐右拐,拐了七八个弯,来到城西城角一座气派的院子前。“公子请进。”随行的青衣女子到了门前并没有进门,而是由院内一个黑衣男子来引路,陆小凤穿行在院内,引路男子一言不发,陆小凤瞧了瞧院内的陈设,大多与县衙后院相似,无论是色调亦或是精致,若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县衙后院只是这院子的一角。大约是走过了三进院子,黑衣男子带着陆小凤来到内院花园,花园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侧已坐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人便是那胡县令,女子是徐慧娘,另一男子年纪与胡县令不相上下,穿着却与胡县令不一样,这种着装陆小凤曾在京城里见过,当时他还描述给花满楼听,花满楼听了他的描述,与他解释到,这些是旅居在中原的日本国浪人。
胡县令见陆小凤来了,赶忙起身相迎,“陆公子,这边请。”陆小凤落座,胡县令指着徐慧娘,“这是拙荆,慧娘。”又指着另一男子,“这位是松先生。”徐慧娘起身朝陆小凤行了一礼,那一侧的松先生亦起身,边行礼,边说,“在下松下明也,先前听说过陆公子侠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胡县令笑呵呵地坐下,完全没有早晨半分,“胡某胡友庆,乃海原县县令,今早多谢陆公子出手相救。”
陆小凤唇角微勾,“不必,喝这顿酒之前,我有一事要问胡县令。”陆小凤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见过,江湖人都知晓,紫荆城里的皇帝都是陆小凤的朋友。胡友庆今早原是将陆小凤一起下这大狱的,然而慧娘在陆小凤昏倒后,一眼便认出了这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随即制止了胡县令的糊涂行为,胡县令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吓得险些昏死过去。
胡县令立即作揖到,“不敢当,不敢当,陆公子不妨有话直说,胡某洗耳恭听。”
陆小凤是谁,一眼便看出这胡县令畏惧他陆小凤和皇帝之间的交情,即使如此,陆小凤也不是一个仗着他人之势达成自己目的之人。“胡县令,不必如此。今日胡县令收押之人是海崖村的渔民,以捕鱼为业,并非胡县令要找的勾结流寇海贼之人,还望胡县令调查清楚,早日放他们回去。”其实陆小凤并不喜欢和别人虚与委蛇,他是一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与其说皇帝对天下人说陆小凤与他是莫逆之交,对陆小凤而言,这是一个枷锁,每一个找陆小凤帮忙的人都会提及他陆小凤都能成为皇帝的挚友,又怎会有办不成的事情。
胡友庆听了这话,眼神在在座的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到松下明也微微点头,慧娘掩唇轻咳后,回答道,“陆公子说的是,明日胡某就去调查明白。”
“那陆小凤在此替海崖村的各位谢过胡县令了。”陆小凤抬手作揖道。慧娘拿起桌上的酒壶,莲步轻移,衣袖微微拂过陆小凤的脸颊,“妾身给陆公子斟酒。”慧娘贴身站着,身上的香气令陆小凤想起了他醒来时的屋子,那脂粉的味道正是慧娘身上这种。而慧娘此刻眼含秋波,脉脉含情地看着陆小凤。“多谢夫人。”慧娘又依次给松下明也和胡庆友斟好酒。
胡庆友和松下明也左一杯右一杯地敬着陆小凤,慧娘在陆小凤身侧一杯又一杯地添酒。酒过三巡,皓月当空,院子里惊鹊从枝头飞起,陆小凤在一杯又一杯地敬酒中,渐渐染上了醉意,一旁的胡庆友和松下明也见状朝慧娘使了个眼色。慧娘轻轻推了推陆小凤,“陆公子,陆公子,您醉了,妾身送您回房休息吧。”陆小凤并未应声,慧娘看了看胡庆友和松下明也,“他醉了。”
松下明也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你今天伺候他休息吧。胡大人先回府。”随后起身离开,胡庆友也起身离开了酒桌。
慧娘扶起陆小凤,从院子到厢房的路并不远,然而慧娘扶着一个醉鬼,她以为自己会有些吃力,然而竟意外地轻松。进到厢房里,慧娘将陆小凤放到拔步床上,正欲为其拖去皂靴,床上的人忽地睁眼,慧娘吓得跌坐在地。“陆公子,你吓死妾身了。”慧娘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