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承上启下的千古一帝,眼中满是敬意。
始皇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朕当年所愿,便是这普天之下皆是我大秦疆土,为后世子孙,扫清障碍,故而遣人四处寻访,只为长生之道。其实也无需长生,再给朕五十年,不二十年足矣。到时四海臣服,我后世子孙便不必再受战乱之祸。可直到临死前,朕方才相通。长生如何?后世之君,若是无德,便是多大的基业也守之不住,若是有志,便是白衣亦可成就千古霸业。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朕乃帝王,怎能如此狭隘,可惜,这般道理,直到朕临死之前方才明了。”
张之维闻言,叩首回道:“陛下切莫如此自诽,山水本无忧,皆因外物起忧愁。人若无欲,便也不再是人了。人道的兴盛,离不开欲望的趋势,此乃人道至理,非陛下之过。若陛下无欲,何来天下一统,若陛下无欲,何来日后华夏正统,若陛下无欲,我人间子民怎敢与天争,与地斗。此非私欲,乃是为天下苍生,人间百姓之公欲。”
始皇听后,不禁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公欲。有你这番话,朕也不枉在此禁锢千年。若后世皆如此,朕再禁千年万年又何妨?好好好。”
张之维肃然起敬,接着又是一拜,随后开口询问道:“不知陛下召贫道前来,所为何事?”
始皇眼睛微眯,笑道:“我知你道心通明,不妨算上一算?”
张之维恭敬说道:“其实也不用算,陛下乃是至公之人,所行之事,皆是为公。贫道妄言,陛下想必是想知道贫道所求到底为何?”
始皇微微点头:“对也不对,朕虽是帝王,但也是人,公事自当为首,但作为一个父亲,朕也未能免俗。你说对了一半,也罢,你且说来听听。”
“神不因其是神而被人敬畏,而因其功德为人所敬仰。这天下,乃是人的天下。能保佑百姓安居乐业的也只有人,而不是靠那些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仙神,贫道所愿不过如是。不求天下无神,但求人不畏神。”
始皇点点头,黯然道:“不错,自帝辛之后,人便自降一等,不仅敬神,更是畏神。却不想,昔年天降大水,蔓延九州,凡我疆土,皆成河泽。可我等也未曾屈服于天,禹王治水十三年,终人定胜天。可惜,后世君主未能教化臣民,致使臣民忘了先祖之功,只知求神降福。此间种种非一人之过,朕也难辞其咎。”
张之维笑道:“陛下何须如此?您身化龙魂,自当知晓如今之事。如今人道大兴,已不复以往。如今之人,不再畏惧仙神,而是敬畏先祖,敬仰英烈。凡遇大事,皆万众一心,以力撼天,不畏生死。既有敢叫日月换新天之志气,也有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叫声之豪气。陛下纵观历史,此乃万古未有的时代。人道大兴,此乃定数。谁若敢坏我人道大势,贫道便先坏了他的道。即使天道也不行。”
始皇扶须,笑道:“我怎会不知,敢言秦皇略输文采者,岂是凡人,傲骨天成,我华夏子孙自当如此。正是看到如今人道有了大兴之势,方才有些跃跃欲试。如今知道你之所求,朕甚是欣慰。如此甚好,朕为你守护这人间净土,你大可放心一搏,朕和这大秦将士,便是你的后盾。朕戎马一生,纵使伐天又如何?”
张之维躬身施礼:“陛下大义,之维自当义不容辞。”
始皇点点头,随即说道:“朕还有私事一件,罢了,皇帝无私事。。。”
不等始皇说完,张之维躬身道:“陛下是想问无根生吧?”
始皇点点头:“我儿扶苏,一生以仁待人,可惜为人所害,朕思子心切,不得不护其神魂,不入六道。此乃父亲之爱,非帝王所为,惭愧惭愧。”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大秦以法治天下,公子则以仁治。天下皆定,施以仁政,本就无可厚非,但恕贫道直言,公子此人,似乎有些仁义过头了。即使如今的无根生,在此之前,也是如此。一心渡人,不论对错,但凡所求,皆有所应。此番种种险些酿成天下大乱之局。空有倾天之能,却无不动道心。说到底,终归不过是误人害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