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顼喝药后,感觉身体好了不少,但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便下令召集群臣,他要口述遗诏。等群臣来后,陈顼缓缓说:“朕自从染疾,还不到十天,请医服药均不能救治,即已病入膏肓,生生死死,全是命运安排,我又有何话可说。只是统御天下十四年,其用心之诚真正做到了将休息之闲暇也用以思虑国家大事,一天比一天更加谨慎,心知宗庙之责任重大,也了解到王业之艰难辛苦。然而边境上多生变乱,百姓不得安定,正思量要扫清四海,统一天下,空怀大志,未能如愿以偿,真正是含恨九泉了。
“皇太子叔宝以嫡长子继承帝位,正是青春年少,由他来继统大业,可谓社稷有主。诸位公卿士子,内外文武百官,都要尽心竭力,全力辅佐。送死事生,要尽忠诚之礼节;居官任事,要承当好辅佐之职位。务必做到和睦共处,不要违了朕之心意。
“所有服丧之制,需用物件从少从简。金银之类饰物,不必随葬入墓;明器这类用具,一律用瓦。只求使得俭约而合乎礼制,不得奢华而违了规范。以三十六日满即释服终丧来取代三十六个月,已有通行之规范,必要时因公事需要便宜从事除去丧服,都要依照旧时标准。在职百官,三天哭吊一次,四方重镇,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有封号之人,各守其职守,一律取消奔丧。”
听了皇帝的最后愿望,大家都哭成一团。只有陈叔陵一人,干嚎没有流泪,他怨恨父亲,既然要传位给陈叔宝,为何又要纵容溺爱他?陈叔宝哪里比我强?一副伪娘的样子,舞文弄墨有什么了不起!看到陈叔宝那懦弱的样子,陈叔陵心有不甘。
一有间隙,陈叔宝便和自己的参军韦凉、郑信等人秘密谋划。
“我等没有资格进入宫中,此事恐怕要王爷您亲自动手了。”韦凉说。
“我们在外面多方联络,只要您成功,我们就联络部众支持您称帝。”郑信道。
“好,富贵险中求,就这么办!”
陈叔陵想着,只要陈叔宝一死,自己立刻联系以陈伯固为首的势力,控制内外大权,然后自立为帝······
初十,陈顼不治身亡,时年五十三岁,谥号“宣”,即陈宣帝。陈宣帝的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两次“太建北伐”,第一次趁着北齐高纬当政,收复了大片失地;第二次北伐错判了时机,损兵折将大败于北周,全部土地得而复失,功过相抵。陈顼至少为南陈争取了十几年的生存空间,也算是南朝最后的辉煌了。
陈顼刚咽气,消息还没传出去,陈叔陵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怎么办呢?在皇帝寝宫又没有佩剑,只能即刻从外面运武器进来,才能施展他的计划。陈叔陵叫来随从,低声命令随从去宫外取剑。
随从并没有资格参与陈叔陵的密谋,不过是一个随身伺候的下人。所以,随从没有明白陈叔陵的意思,不一会儿,就取来朝服上用来装饰的木剑。陈叔陵见到后大怒,一巴掌打了这个随从,然后让他滚。一旁的陈叔坚观察到了陈叔陵这一举动,认为他不正常,便暗中监视陈叔陵。趁着陈叔陵上厕所的机会,陈叔坚对陈叔宝说:“大哥要小心要,我看二哥举止异常,我恐怕他会对你不利!”
“父皇都已经下旨让我继位了,他还能咋办?”陈叔宝只顾着伤心,竟然说出如此没有政治觉悟的话。
“大哥糊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陈叔宝虽然文弱,但宫中那些权力斗争从小也是耳濡目染,老二不是好东西,难道你老四就是铁了心跟着我的么?这种危急时分,谁也不能轻信。为了稳住陈叔坚,陈叔宝苦笑着说:“老二呀,谢谢你一片好心,我知道了。”对于陈叔坚的提醒,陈叔宝不置可否。
陈叔陵上厕所之际,他遇到了之前的御医,并通过哄骗的方式,得到了切药刀,藏在袖中。
十一日,陈宣帝入殓仪式举行,陈叔宝伏尸痛哭。陈叔陵瞅准时机,从袖子中抽出了昨天准备的那把切药刀,一下就砍中了陈叔宝的脖子,可惜,正如他所言,这把刀太钝了,并没有对陈叔宝造成致命伤害,陈叔宝当场昏倒在地。在场的人都吓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陈叔陵准备继续补刀,突然窜出一个女人,那就是陈叔宝生母柳敬言:“休伤我儿!”
陈叔陵痛恨柳敬言碍事,对着她的身体就连砍数刀。听着柳敬言的惨叫,陈叔宝的奶妈吴氏冲出来拽着陈叔陵的胳膊,宦官蔡脱儿、李善度也赶紧去扶起陈叔宝、柳敬言。陈叔陵一把推开吴氏,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了陈叔宝的衣服,陈叔宝奋力挣脱,并大喊:“老四何在,快快救我!”
观战已久的陈叔坚,这才站出来,开始和陈叔陵搏斗,因为他知道,陈叔陵已错过了最佳机会。陈叔坚扑上去用手扼住陈叔陵的脖子,夺去他手中的刀,然后把他拖到一根柱子旁,就用他的衣袖将他捆在柱子上。当时奶妈吴氏已扶太子出殿躲避,陈叔坚就去寻找陈叔宝,向他请示对陈叔陵如何处置。
陈叔陵平时舞枪弄棒,健壮有力,区区衣袖岂能困住自己?陈叔陵奋力挣脱衣袖,冲出云龙门,乘车驰还扬州治所东府城。立即召集郑信、韦凉等人,派人阻断通向宫廷所在台城的青溪道,又下令赦免东府城囚徒以充战士,散发金帛钱财赏赐战士,又派人前往新林,追还他所指挥的军队,并亲自穿上甲胄,戴上白布帽,登上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征召宗室诸王和将帅,但无人响应,只有陈伯固单枪匹马来投奔,协助他指挥军队。陈叔陵的军队大约有一千人,打算占据府城自守。
当时,南陈的将领,如萧摩诃、周罗睺都在长江以北作战,建康一带兵力空虚。
陈叔宝受伤严重,无法处理事情。关键时刻,还是陈叔坚沉着冷静,他请示柳敬言,派遣司马申以太子的名义征召萧摩诃入宫受命。司马申是老革命了,跟随过王僧辩讨伐侯景,又先后追随陈霸先、陈蒨、陈顼,沉着冷静,值得信赖,关键是他和萧摩诃还是老朋友。
萧摩诃忠心耿耿,一听说太子有难,而且来宣召的人又是司马申,便立刻率军南归,统率步、骑兵数百人进军东府城,部署在城西门外。陈叔陵惶恐不安,派遣记室参军韦谅把他的鼓吹仪仗送给萧摩诃,并对他说:“如果你帮助我举事成功,我一定任命你为辅政大臣。”萧摩诃骗韦谅说:“必须让始兴王的心腹大将亲自来说,我才能听从命令。”于是陈叔陵又派亲信戴温、谭骐来到萧摩诃军营,被萧摩诃抓起来送往台省,斩首后于东府城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