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初秋。深圳市某监狱。细如牛毛的雨丝打在牢房玻璃窗上,化作了数串雨珠直流而下,使人感到沉网和孤独。这是一间三平方米大小的女犯单人牢房。除了地板上铺着一张席子,一条薄被和墙角的一只便桶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女犯江萍坐在席子上正在梳妆,她平稳而熟练地梳理着头发,又用手指舒展一下眼角。从她的动作表情上几乎看不出她是个犯人,倒象在演出前精心打扮的女歌星。这时监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江萍抬头向外望,站起身来。女看守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不久后法官宣读了执行书,随后她被押赴刑场……
1977年的一个夜晚。在深圳市的一个亭子间里,四个女孩子围着一张小方桌边喝着麦乳精边谈有二个多小时了。四个女孩对前途都充满各种退想。她们是建筑工人,成天爬脚手架,与油漆、水泥、黄沙打交道,这个工种当时的社会地位是不高的。她们议论也很现实,什么“准备将来去读大学”啦,“发挥女性优势,找个好丈夫”啦,等等。江萍那年刚好二十,她却觉得这种议论与现实差得太远,毫无意义。
放在五斗橱上的“三五牌”台钟敲了七下,想起女伴朱丽琴邀她今晚务必去一次。她急忙出来,匆匆登上电车而去。下了电车,江萍来到朱丽琴的家里。不巧,朱丽琴还未回家。正当她失望地想离去的时候,朱丽琴的哥哥朱杰却热情地请她进屋坐会儿。
“你不是很崇拜这一带撑市面的何富强吗?今晚他正好在我家聊天。”
“真的!太幸运了!”江萍有点喜出望外。
几年前,她就听说这一带有位叫何富强的人如何刚强仗义,豁达耿直。她却一直没有见过。今天她能与这位“乱世英雄”见面,不整然心动。
她步入客厅,看见临窗的桌子旁坐着一位英俊酒脱,二十八、九岁的男子,高高的个子,白皙的脸。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何富强。”朱杰指着江萍说:“这位是我妹妹的朋友江萍。”
江萍想象中的何富强应当是一位高大魁伟的鲁莽汉子,而眼前这位竟是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简直出乎意外。
“今天你们有幸在这里相逢,想必是天赐良机吧!”朱杰的俏皮话说得江萍脸上热烘烘的。
“也许是丽琴故意安排的?不然她怎么偏偏不在家?”江萍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何大哥在什么地方工作呀?”江萍寒喧着。
“街道小厂,混饭吃嘛!”何富强直率地说。
“他可是被社会埋没的人才呀!”
朱杰插话说:“他有个叔叔在海外,迟早要出人头地的。”
江萍听了这话心里一跳,暗暗瞟了何富强一眼。
“哪里!哪里!”何富强谦逊地摆摆手,轻声地嘘了口气。
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海外”这两个字有吸引力的缘故,两个人说话十分投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朱杰见他们谈兴正浓,推说去准备夜宵,悄悄地溜走了。屋里额时空荡荡地剩下了这对青年男女。江萍用期待的目光打量着何富强。虽然,眼下她还与另一青年周金华保持着某种关系,可那算不上什么恋爱,何况小周哪能和眼前的何富强相比呢?想到这里,江萍的脸忽然红了。她心中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何富强意识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向他射来,他慢慢抬起头,从眼神中,何富强明白了江萍的意思。
“我们出去走走?”何富强发出了邀请。春风沉醉。两个人默默地在江畔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