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自现实中醒来。
朦胧的边际,洁白的高塔,陆地仿佛漂浮在淡粉色的天空中,除了她以外寥无生气——头顶传来了阵阵钟鸣,顺着雾一般的空气飘向远方,像是在催促着她启程。于是她揉捏一下麻掉的小腿腹,扶着斑驳而冰冷的石墙把自己拖起来。世界的温度就和现在自己所依靠的这个物体是一样的,它连一缕风都吝啬不肯送来,不难想象它是多么冷冰冰的一个生命。她应该待在这里,没有缘由的,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属于自己,那些漂浮在半空的、光点似的物体一颤一颤,像是在嗤笑着要她退缩。就和名为现实的梦境一样,但不论如何,名为梦的现实总比那边来得更好。
那唯一会温柔地拥她入怀的人不在了,她从名为现实的梦里醒过来了,所以少女以为能在这里找到她——这片没有噪声的小小世界,只有她行走的小小世界,每一次从惊心胆战的现实醒来,只有这里一如既往平和如故。在这里她就可以不被害怕她的人欺负了,在这里她就可以不被强迫勾心斗角了,在这里她就可以尝试着去寻找那一个个已经从现实中醒来的人了——
在这里,她就可以不是「爱丽丝」了。
……
少女自现实中醒来。
这一次的现实很不愉快。她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在花园玩耍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房间里的窗户离地很高,高到她站在桌子上踮起脚尖都够不着。那个令她害怕的男人在母亲死后回家得更少了,像是怕她在房子里捣乱,让女仆们把她牢牢看着,他恐怕都已经不记得她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但是再怎么想也没有用,她连「恨」的情感都没有,她先前的一生就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弄,而她已经麻木到没有怨言。
毕竟,从现实醒来的时候总会如约而至。
这一次她从隐蔽中走出,看清了她先前所待的地方:啊,她曾经以为多么特别的避风港,原来也只是一片普通的废墟。她该启程了,向往下一站,虽然没有人能告诉她方向。这里的天空永远是朦胧的淡粉色,看不见太阳出来的方向,也看不清夜晚挂在天空的明星。她还记得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认星星,最亮的天狼星,永恒不动的北极星,一切都很美好,但是每当问到未来,她能看出母亲的脸上总是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想寻找星星了。如果名为现实的梦里她没有办法踏出房间半步,她就在这名为梦的现实里奔走,带着理应存在的遮阳伞和手提箱,在这片没有回响的旷野寻觅——
但是,对了,天空这样子一成不变,她连最亮的天狼星都不可能看得到——她需要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站得更高,高到能够突破那层迷雾。
远方阵阵的钟声传来,她醒悟过来了,她应该朝着那个方向去,或者已经从名为现实的梦里醒来的大家,现在就在那里等着……那突兀地拔地而起的高塔,或许就是从那个世界来的避风港也说不定。
于是,她带着遮阳伞和手提箱,朝着她认定的那座白塔去了。
……
少女自现实中醒来。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在名为现实的梦里听见窗外的结界被一次又一次冲撞,刀剑声在房子的周围响起,从小到大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女仆突然就不见了……她听到门外熙熙攘攘,听到窃窃私语,可疑的信封。躁动的人心,恐惧的感情,她一个不落地全部捕捉到了,像是要一次性占领她的脑海,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她试着醒来,这一次很艰难,但她终于还是做到了——她从冰冷的荒漠中爬起,朦胧的天空,远方的白塔,她多庆幸自己又回到了这里,一如既往的世界——并非如此,光点围绕在她身边,像心脏般鼓动着,像是对她充满了好奇。它们以前明明是不会动的,现在却仿佛在跳舞一般,或许是昭示着这里的世界也逐渐苏醒过来……它在回应她,所以,她必须加紧脚步了。
她相信,在那高耸入云的白塔里,她能够找到在名为现实的梦中无迹可循的星辰——
……
夜深了。诺暝天从睡梦中醒来,或许是生物钟的原因他现在格外清醒。身体感觉变轻了很多,就是久未活动让筋骨粘滞了不少,这样看来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已经很久没有在城市里巡逻,不知道这段时间会不会已经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嗒,嗒,嗒……
“——!”诺暝天警觉起来,有一阵不太规律的粘滞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像是光脚走在瓷砖上的声音,不可能是医院的护士——听到声音在他房门外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悄悄放到一旁的无锋上,屏息凝神望向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