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说的其实没错,在某种意义上,圣城的那些家伙也走在研究死亡行走的这条路上。”艺术家打了个响指,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不过他们走错了路,所以只能造一些不堪大用的残次品而已,钱倒是浪费了不少。”
“我给你换几个词,应该是灵魂和肉体,这样的描述才更加的准确。”
“如果我们用的词再抽象一点,就像曾经那个名叫伊尔文的家伙说的,应该是时间和空间,时间对应着不可触碰的灵魂,空间对应着可见可得的肉体,但肉体可以有无数个,灵魂却始终唯一。”
“这就是死亡行走的‘表里理论’,对于不断运动,细胞不断衰亡又新生的肉体,每过一秒,甚至一微秒,都是一副新的躯壳,而灵魂是不随空间的变动而改变的,它只会在时间的尺度上开花发芽、盛放凋零。”
“当你进入了里模式的死亡行走,你就会进入死亡之海所构筑的灵魂世界,在那里,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分别是足够强烈坚韧的意志和足够承担代价的灵魂质量,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答案,是的,任何答案,回溯亿万年前的过去,看穿亿万年后的未来。”
“而表模式的死亡行走,则是追溯无数时间节点上的自我,将空间尺度在时间特异点上大幅压缩,从而汇聚多个时间节点上自我的力量,抵达生物体无法抵达的进化彼岸,能够做到任何符合现有科学生物体所绝对做不到的事,比如光是附着你死亡气息的一把刀,在多个时间点属性的加持下,就能锋利到一瞬间切开帝国重装战斗机的主结构装甲。”
艺术家谈起这些如数家珍,彷佛他在这一刻不是一个潜伏在星海阴影中的野心家,而是一个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做了半辈子学术研究的大学士。
艺术家在座位侧边的合金舱壁上摸索,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舱壁上摸出来一个隐蔽的夹层,在夹层里捣鼓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包香烟,阿列特瞥见了香烟纸盒子上的包装,上面刻印着“沙阙白鹭”四个古东方文字。
艺术家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白身金底的软壳香烟,放到飞船座位下方的液体加热器上杵了杵,把加热器调到了速热模式,在高温的炽烤下,香烟的头部逐渐燃了起来。艺术家深吸一口,烟雾颗粒混合着浓郁的尼古丁冲入了肺里,感受着那股迷人的味道,艺术家不由得露出陶醉的表情。
阿列特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诸如在太空中不准点火或者不准吸烟之类的话,人类社会都发展到如今这个时代了,那些困扰太空航行多年的古老问题早就被解决得几乎一干二净,这艘飞船好歹也是同级别中勉强算是高档货的那一类,自然有着完善的防火措施和空气净化系统,所以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循环系统上的净化功能,在以超大功率燃气引擎为动力源的净化系统下,这点烟雾还没飘散开来就被处理掉了。
“没见过吧?这是联合体那边的华阙公司的产品,每年就生产十万盒,每盒二十支,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搞了一些来,他们一般只对联合体的高层出售这些东西,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你找你姐姐应该能搞到不少。”艺术家笑道。
“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我只对你还没告诉我的答案感兴趣。”阿列特仍然摆出一幅面瘫脸,他对艺术家的这种行为已经习惯了,如果你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话题就会逐渐偏离到你自己都快忘记你们本来在聊些什么的地步,所以最好就不要让这个家伙插科打诨就行了。
“好吧好吧,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怎么女人缘还会那么好,真是没意思。”艺术家拨了拨自己那枯槁散乱的头发,头发有些油腻,部分都开始结痂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邋遢,形象倒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弄得他很不舒服,但这副身体本就是一个花天酒地、身体亏虚的中老年人,内分泌失调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借此屏蔽掉那些不适感。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死亡行走其实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并不只有两种,而是三种。”
艺术家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呈现灰色的环态,受到舱外恒星射线的照射变得五彩斑斓,但在阿列特的感官里,当艺术家说出这句话时,眼神变得像深渊一般深邃,彷佛暗无一点星光的深空代替了眼珠,吸收掉了照射进驾驶舱的光,整个世界都暗沉了几分。
“当灵魂和肉体同时在时空的双重尺度上发生了聚敛效应,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行走就发生了,这个时候,肉体的力量和灵魂所呈现出的强大精神,会比前面任何一种都来得更猛烈,在圣城的描述中,这被称作登神之阶、羽化大道,而在帝国,能进行这种死亡行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坐于那恢宏穹顶下,黄金之座上的帝国皇帝。”
“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从你离开中央城的那次之后,共进会的那些人,会开始不惜代价地对你进行谋杀计划了吧?”
“如果说你之前只是一个具有威胁的皇子,那么在你干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你就成了他们不得不搬开的绊脚石,即使这样做要对上那个端点星域的‘魔女’,他们也必须这样做,因为历史无数次的证明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帝国皇帝,就是一个无解的命运修正器,你不死,那么他们的宿命永远都是被钉死在审判的十字架上。”
“命运?既然他们敢这样做,就代表着他们有着把握可以改变还未发生的结果,而既然结果可以被改变,又怎么谈得上宿命这个听起来就很搞笑的词语。”阿列特嗤笑了一声,在他心中并没有对艺术家所说的最后一番话有什么愤怒,相反,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不知道那些躲在阴影中的老鼠掌握了什么证据,证明一切事在人为,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倒不失为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如果命运就是他必然要成为皇帝,那这样的宿命他也同样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