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木棠姐姐的好朋友,木棠姐姐对我有恩,便是你对我有恩。”桃灼自己伸手将那土豆片按住,不拘小节和她席地坐下来,“何况要是真把你放走了,以后我向谁去学做饭,还拿什么讨太后娘娘欢心呢。是你自己,善因结善果。太后娘娘喜欢那石鏊饼,我叩头这么一求,她就答应放你一马,还让你在御膳房当值。往后我适时劝劝,重新做回姑姑,也不是不能够。”
“那你想做回选侍吗?”徐弥湘问她。
“我不知道。”桃灼坦言,“选侍说是主子,实则连奴才也不如。高不成低不就,只是给人看笑话。何况新入宫马上会有那么多大家闺秀……哪怕正经做了一宫之主,我却觉着,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
“晋封皇贵妃的圣旨送进了审身堂,宜妃还是不肯离开。”
“馨妃娘娘今日来见太后,说了很多话呢。”杜桃灼小声道,“我就在一旁伺候,想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主意拿了一出又一出。”
“给荣王殿下那场赐婚?”
桃灼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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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要娶中书令的千金:陛下圣旨既然下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太后娘娘养好身子,等着吃喜酒就是。”
馨妃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她春光满面地来,却见太后艰难着摇头:“中书令那女儿,高不成、低不就……也不算是良配……”
马静禾接话为难:“昨日采选,落选还有一人。是王家的孙女,和范家的外孙。她父亲是将作少匠,母亲是侍中的侄女、司农的女儿。姓王名能安那位,太后以为很好。祖上世代簪缨,这样的家世贵重,才堪许为王妃。”
馨妃立刻就记起此人。“出身世家大族,她的确本该入宫的,甚至不该低于嫔位。昭和堂是第一轮选定了她,不过从昌德宫追出一道圣旨,指名道姓说不予录用。陛下,或许正是忌惮她家世,生怕她太过骄纵。”
“这确实殿下现在最需要的。一个出身清白,娘家得势的妻子。”
不仅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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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或馨妃,楚家或郑家,太后娘娘迄今能依仗的,实则还有一人,本当有一人:正是她的亲子,荣王本人。殿下虽然闹了不快,其亲王府却还算忠诚。才出了假寿礼一事,他们正该好好将功补过。”
“这也是馨妃出的主意?”弥湘便讶然,一如听闻她有次良计的马静禾。桃灼面上为难十分,所以去握她的手:
“宫内她已是众矢之的。万一……下月出宫,你一定要去找她,告诉她当心!”
徐弥湘则翻身站起:“现在,得给姐姐写信……”
桃灼便巧笑着做个福:“那该到我最拿手的——奴婢,给徐姑姑,研墨奉笔!”
说也奇怪,有时候各怀心事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半真半假地嘻嘻哈哈着,好似就真的伪作出一些情谊。所谓兴明宫,就这样承托起一些其乐融融的假面,装出高贵与纯洁——又何止皇城?天子脚下、三教九流,人心隔肚皮,多的是这般虚与委蛇。身处其中的佼佼者有时也糊里糊涂,晓不得自己是太过狭隘,还是太过愚蠢。仔细想想,前几日,回家做东那场晚宴上,各家姐妹的好奇与兴奋几分真几分假?赵伶汝却几乎已忘记她们的神色,唯只言片语,闹得她至今慌乱不住。
“赵姐姐什么喜事,当真苦尽甘来?莫不是,比入宫为妃还要称心如意些?”
开篇定调的是王家的孙女,亭亭玉立好大个个,又生得庄重稳妥,语调也竟然四平八稳,像极了平日寒暄。赵伶汝回一杯酒,含笑正当将此事敷衍揭过,后来是谁——好似是那长脸消瘦的段舍平,嬉笑着要她讲个明白:
“赵家姐姐借住王府几日,和荣王殿下同甘共苦,真真不负贤名。只是……别怪妹妹多想,难道,真是这段缘分,修成正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