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那农妇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她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颤抖着说:“我要借钱,大人,我要借四个银币。”
就这点事?
艾伦没有多说什么,他打开右边的抽屉,带起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银色和铜色,他按照农妇的要求挑出来四枚,又额外拿出一个银币,将五块冰冷的金属圆片码放在一起,推到农妇面前,却没有松开手指。
“大....大人,这是....?”
他拿出钱以后,农妇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担忧,艾伦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不得不让语气变得严肃:
“按你的要求,下面的四枚是教会借给你的,但还有上面的一枚,是金鸦神赐给你的礼物,虽然不多,也足以买来果腹的食物,金鸦神希望人们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光明正大地生活,而我希望你能牢记他的教诲。”
农妇愣住了,她坐在椅子上,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疲惫却位高权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喜极而泣,还是开口说些什么,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艾伦又继续说:
“既然另外四枚是借的,那你就要还,不论用农作物,织物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抵债,我们会以公平的价格收购,如果你实在窘迫,我们也在招募维护道路整洁的工人,还会免费为应聘者提供食物,我不会给你定下还款的期限,教会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牢记金鸦神的教诲,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也要做正直的人。”
没什么要说的了,艾伦松开手指,但那农妇却惊讶地愣在原地,呆滞地看着他,直到艾伦又伸出手推了推那叠银币,她才如梦初醒,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向那堆银币,趴在桌面上,很快,艾伦听见了压抑的抽泣:
“谢....谢谢你,大人,你真是....是....善良的好人...”
紧紧捂着那一小叠银币,农妇从高背椅上滑落,她跪在地上,想要亲吻主教的鞋子,却发现高大坚固的桌子将她完全隔开,于是她只能亲吻主教走过的地毯,趴着退出了这间会客室,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身后的大门适时打开,两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把她扶起来,很快,大门重新关闭,艾伦也叹了口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找他借钱的贫民,教会和贵族间的冲突毫不意外地扩散到整个黄金港,起初,议会的命令只是针对亨利商会,但仅仅一个星期之后,贪婪的士兵和低阶贵族就把目光投向了其他所有其他商人,就连最底层的小店也不放过。
这座以其政治和经济地位傲然于世的城市在最超然的两个方面都遭到了严重打击,发生如此剧烈的动荡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平民们的窘境丝毫没能推动教会和贵族的谈和,相反,艾伦不断放出无息贷款的举动被贵族们视为严重的挑衅。
他们没法在正面对抗金鸦神的主教,于是就小动作不断,好在艾伦还能应付,况且,他还握着一张关键的底牌——刺杀主教的真凶还没有落网,而贵族们之间也绝不是铁板一块,为了避免自己和主教陪葬,他们绝不介意,也知道每个人都不介意在其他人的背后推上一把。
贵族中最高尚,最尊贵的血脉早已受洗,加入了金鸦神的骑士团前往南方作战,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商人,有些家族扎根于皮毛生意,另一些又专注于珠宝,有的在两百年前通过战争发家,有的却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帝国刚刚成立的时候。
从姓氏,家风,习俗甚至到立场和利益,他们彼此之间都截然不同,有天壤之别,贵族们之所以能够聚集在一起,形成看似强大的群体,只是因为他们相信皇帝所代表的秩序和传统不可动摇。
只要让他们看到教会的强大和坚韧,让他们意识到不可能毫无代价地战胜教会,那么几乎马上就会有人动摇,一但贵族们不能通过自己解决问题,那么哪怕没有帕贝尔的帮助,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让皇帝妥....
清脆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艾伦突然笑了笑,他仔细地把野心藏进善良底下,伸手扯了扯手边的细线,用相同的铃声告诉会客室外的修女们,他已经准备好接见下一位客人。
在等待的同时,他又拿起了自己的简报,让他意外的是,他在一份来自伊凡的报告里看到了令人警惕的记载,说有人在郊外看见了一种奇怪的疾病,而且已经有至少六个人被感染。
疾病....艾伦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但下一刻,急促的铃声传来,艾伦只来得及抹平脸上的担忧,大门就被修女们打开,她们领着一名须发斑白的访客走进来,老人的脚步在地摊上留下一串刺眼的泥泞,而当艾伦把视线转向他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老人竟然当着主教的面把指甲放进了嘴里。
艾伦又耐心地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通过老人颠三倒四的描述弄清楚他的目的,这是个孤独的父亲,他的儿子远赴索尔领寻找机会,老人很担心,却不会写信,也不知道有谁能够帮他捎个口信,最后,他战战兢兢地找上了主教。
这对教会来说并不困难,尤其是在亨利商会的帮助下,找到一个远赴索尔领的黄金港年轻人花不了多少力气,问清楚那个年轻人的特征,又亲手替老人写了一封简短的问候信后,艾伦很快送走了这名访客,随后又瘫在自己的椅子上,皱着眉紧盯着那封简短的汇报。
当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艾伦却没有回应,而是亲自推开了大门,向惊讶的修女询问:
“伊凡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