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外，一家停产的造纸工坊里，手艺最好的抄纸工陆平不由得老泪纵横。

老陆在武昌的这家造纸工坊干了一辈子，由于抄纸的手艺好，领着全工坊最高的工钱，也算是高级打工仔了。

本以为凭着自己在武昌数一数二的抄纸手艺，再干二十年到五十五岁退休，可以攒下一大笔钱。

于是老陆在去年借钱在武昌城内买下了一座宅院，这宅院地处武昌的黄金地段，总价高达六万石。

老陆当时打算买房的时候就遭到老婆的激烈反对，说价格太贵了，家里也没那么多钱，要借款七成，风险太大。

可是当时老陆的东家又承诺第二年给老陆涨工钱，还说造纸生意特别好，正准备在江陵再建一座大型造纸厂。

老陆一盘算，虽然现在看似要借款近四万石，确实很多。但是从行业发展来看，以后工钱会持续上涨，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只需要十五年就能连本带息还清借款。

而且卖房的掮客不断催促老陆尽快交钱签约，否则这房价是天天都在上涨，盯上这处宅院的人可不少，再迟疑买不到了可别怪他没说清楚。

老陆终于下了决心，把家里的全部积蓄拿了出来，又贷款了四万石，买下了这处宅院。

买下之后，这院子的价格在接下来的四个月内又上涨了半成，老陆看着短短四个月就赚了三千石，还喜滋滋地教训老婆是头发长见识短，幸亏当初没听你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年春天，吴王孙权把行在从武昌迁往建业，带走了一大批东吴中央机关衙门，跟着中央机关迁走的还有不少的大商家和世家大族。

武昌一下子就比以前冷清了不少，随着人口的减少，特别是富人的减少，武昌的房价开始下跌，三个月不到，老陆的房子就下跌了二成。

老陆损失惨重，但是当初签的贷款协议可不会减少一文钱的利息，老陆几乎七成的收入都要用来还房贷。

房价虽然下跌，老陆还是安慰自己，买来自住的房子，涨跌都与自己关系不大，而且当时卖房的掮客说，这只是假摔，明年房价就会报复性反弹。

而且老陆每个月的工钱造纸厂都能按时发放，只要有活儿干，熬几年就好了，老陆虽然沮丧，还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哪里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半年以来，从蜀汉东下的皮纸是一船一船的在武昌上岸。

这来自成都的皮纸质量上乘，比老陆亲手抄的纸都要略好一点，而且，价格竟然只需要八斤米一张，而老陆在厂里亲手抄的最好的纸，至少要卖十斤至十一斤米一张。

于是老陆所在厂里的高档纸张一夜之间全部滞销，一张都卖不出去，纸厂东家看着生产得越多亏损越多，一咬牙就停了产。

这一停产，老陆就失去了工作，断了收入来源。

老陆也去别的造纸厂打听过是否招人，武昌周边所有的造纸厂在蜀纸的冲击下日子都不好过，所有的厂都停了高档皮纸的生产线，转而生产利润极低的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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