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外来的刺客进不来，若是寺中之人要杀我呢？”赵沅湘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你别忘了，那伤害空忱禅师的离魂阵的始作俑者，有很大可能就是寺中之人呢！说不定和要杀我的是同一人！”

“啥？不是！不是！”

“不是？”赵沅湘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回答？

“我的好老弟啊，你就放宽了心，该吃吃，该睡睡，该解签解签！”渡航拍拍胸脯，“贫僧敢发死誓，保证你今晚平安无事！”

听了这话，赵沅湘倒是迟疑了——尽管如今不信神的百姓们很多已经不把赌咒发誓当一回事，但修行人们能切身体会到天地神佛的伟力，都绝不敢违背对天神发下的誓言。渡航再怎么不着调，也是一位佛门修行人，想必不会拿毒誓开玩笑——难道这秃驴已经别有妙计，可以保我平安？

虽说略微放心了些，赵大官人还是再三叮嘱渡航，晚上若有空定要过来给自己护法。渡航方丈胸膛拍得啪啪响，嘴里说的却是“有时间一定来”，分明是准备好了到时候来个“没时间”。

毕竟是自己在求别人，渡航一个劲地搪塞，赵沅湘也没有办法。在心里骂了几十遍渡航全家以后，赵大官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解签了。

“你明日必有血光之灾！不行！这个灾厄化解不了，回家等死吧！”赵沅湘心情不佳，连带着香客也倒了霉，一个个大吉的签面硬生生被读成了大凶。

眼看着天色渐晚，赵大官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回厢房就寝，生怕遇上了杀手——思前想后，赵沅湘决定今夜就在这大殿凑合一下。他搭起道幡，挥挥手赶走了连声哀叹的香客们，“砰”的一声关上了大殿的门。

赵大官人左看右看，居然发现这大殿们的门闩不见了。别无他法，赵沅湘从大殿角落里拎起两块砖头，卡在殿门下——不求把这大门锁死，只盼有人进来时弄出点动静。

赵沅湘点起一盏提灯，又把大殿的窗户一个个锁死，直到把这屋子弄成一个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的堡垒。赵大官人心中稍安，把解签处的桌围扯下来当被子，躺在了大殿中央那尊巨佛像的背后。

虽说四下都已封死、看起来安全无比，赵沅湘想到那张“大好头颅，明夜来取”的索命状，仍是心惊肉跳，在佛像后面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更何况大殿外乌鸦鸣叫，更使人悚然不安。

赵大官人伸手入怀，摸到燚符和天下秋毫都在，咬着牙默念了几十遍“我是修行人”，给自己鼓劲。眼皮渐沉，终于睡去。

……

夜半时分，赵沅湘悠悠醒来——被尿憋醒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扶着佛像晃晃脑袋。大殿里不可能有夜壶，赵沅湘走到殿门前，拿开卡门的砖头，打开殿门，走入白马寺的夜色中。

殿外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和僧寮前的那几棵几乎不是一个树种。赵沅湘在树下解了手，提好裤子，抬头望望黛色夜空中的点点苍星，回头向大殿走去。

走到门前，一柄利剑从身后伸出，架住了赵大官人的脖子。

“赵沅湘赵公子，请你跟我走一趟。”刺客说道，声音听起来居然是个不认识的女子，还带着某种莫名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