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黛轻轻地抬起头,道:“天黑了,应该有消息了----”
“是的,天黑了----”话语中,素素推门进来了,她的手中拿着两封信。素素一身白衣,推门进来:“娘、大嫂,这是大哥留给你们的信。”
“信?为什么会有信?”楚潇湘拿过信,一看封面,竟是“母亲大人亲拆,不孝南宫玉绝笔”,只觉得一阵寒意,慢慢地冷到骨髓中去。
连黛手中,同样也有一封信,只写着:“黛妹妆次”四个字。连黛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能置信:“为什么,为什么?”
素素眼中有泪:“大哥临走时,将这两封信交给我。他说,如果今天晚上他不能回来的话,那他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要我在三更时,也就是这个时候,把这两封信交给你们。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潇湘双手颤抖:“这么说,她是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了。我、我真不该逼她,玉儿,你真是太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无力地坐在椅上。
连黛手中拿着信,呆在那儿:“他、他就这么走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就这样走了。”
素素扶住她道:“大嫂,我还是扶你回房去吧!”她扶着连黛回到她的房间,坐下,倒了杯水给她喝下。连黛忽道:“素素,你知道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素素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哥只是说,这封信中,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这封信中,南宫玉写下了一切,一切的秘密,一切的答案。从二十二前的南宫家的灭门,南宫玉的女扮男装,和她对连黛的歉疚与感情,还有明天傍晚与慕容鼎的约定。
连黛拿着信,呆呆地坐在床边:“看完之后,就会明白一切了。可是,玉郎已经不在,就算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
素素悄悄地出去了。连黛拿着信,翻来覆去,只是没有勇气去打开。
楚潇湘看着那一封信:“母亲,儿此去与慕容鼎了却两家恩怨。此役之后,不论何人生死,两家从此再无仇怨。父仇已报,家族重振,又有无恨以继南宫之后嗣,宗弟素素,可伺奉母亲膝下。身为南宫一族之长,儿心中已无牵挂。从此之后,儿再不能孝敬母亲,一尽人子之责,儿之大不孝也。儿出世之前,已无父,儿为女儿身,更深负母亲之期望。唯自出世以来,未见母亲有开怀之日,心痛儿身不能代母亲之苦,始知情之为物,生死相许。深负母恩,望死后,母亲谅儿之不孝。唯死之前,痛仇恨世代相传,令下一代人,背负上一代仇怨,是为天下最残酷之事。特以南宫家族第十代掌门之身,立下家规于后。”
另一张纸上,写着:“南宫玉自幼以报仇复族为愿。然二十二年来,眼见江湖之中,为仇为恨,为名为利,血雨腥风,杀戳无数。我南宫家族,世代竟为这仇字,代代寡妇,世世有白发人送黑发人。深痛仇恨世代相传,令下一代人,背负上一代仇怨,是为天下最残酷之事。特以南宫家族第十代掌门之身遗命,立南宫家家规第十条:‘凡我南宫家子弟,不得妄争虚名,结下仇怨。更不得令仇怨世代相报。若有违者,非为我南宫家子孙。南宫玉绝笔。”烛光明灭,楚潇湘看着信,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了,素素推门进来,见到楚潇湘仍一动不动地坐着,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娘,你、你怎么了,你的头发……”楚潇湘恍若未闻,可是这一夜,她的一头乌云似的青丝,竟变成了满头白发。整个人,就象突然老了十几岁。楚潇湘素来美貌,望之如少妇。可是这一夜,却突然变成了一个老妇人。楚潇湘淡淡地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小黛吧!”素素只得应了声,下去了。
来到连黛房中,见连黛坐在床头,那封信仍未开封。素素轻声道:“连姑娘,你还没有看信?”连黛淡淡地道:“我不看了。”素素震惊地问:“为什么,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你最想要知道的事吗?”
连黛站起来道:“我只知道,我是南宫玉的妻子,我爱他。不管是什么事,玉郎已经不在了,任何秘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事,都因他的存在才有意义,现在我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了。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的什么秘密,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我永远都是他的妻子。”她回过头看着素素道:“你刚才并没有叫我大嫂,是不是你认为,我看了这封信之后,就不再是你的大嫂了。”
素素退了一步:“我——”
连黛看着她:“你的神情已经告诉我了。”她拿起信,放在烛火上烧了。素素忍不住道:“你真的决定了,你不看看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你不后悔。”连黛回过头来,她看上去,美丽而执着:“玉郎活着,我是他的妻子,玉郎死了,我为他守一生。”她走到内室,小无恨睡在乳娘的身边,睡着正香甜。连黛抱起无恨,对素素微笑道:“更何况,我还有他,我们的孩子,无恨。”
她抱着无恨,走进了佛堂,楚潇湘手持佛珠,正在跪在佛前念佛,她看上去,已经没有昔日的威严和冷酷,只是一个虔诚的老妇人在念佛忏经。连黛走她的身后,也跪了下来。
后山的花林中,片片洁白的梨花落下,空无一人。
第二年,遥远的蝶谷中,只有百花无主,鲜艳地自开自落。在那一大片啼血杜鹃中,飞起了两只蝴蝶,蝶翼竟然是红色的。看到过这种蝴蝶的人,把这种蝴蝶叫做:“血衣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