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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类楼

但这种日子,也是穷人家盼不来的,所以他是真不觉得自己苦,竹枝巷子里的孩子吃肉都得逢年过节才能吃,日日家里都有做不完的活计,这样操劳何尝又不苦?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苦处,活在世上谁也不容易罢了。

顾慈自己都这么说,大家也就歇了同情他的心思,夏姐儿想到自己小时候肉都没得吃,还把花抢了回来。

张知鱼问他:“怎么从不见你说这事?”

顾慈摸着石狮子道:“当时太小了,看着它也才想起来这事,那时候我们最常在这儿蹲着玩。”

当时的小伙伴也跟他一样,都是先天不足的病秧子,顾慈是五脏都弱,那个孩子却是心疾,经常心疼得厉害还喘不上气。

两个病孩子被剩下来,偶尔便会一处玩儿。

他们能玩的东西少,也就是一起摆摆玩具,看谁的多。

有一天两人在石狮子跟前儿蹲着,数过路的人玩儿,那孩子不知怎么忽然面色紫胀,鼻孔里都流了血。

顾慈很快就被娘带回家了,当日他才只有五岁,见着小伙伴倒了还不会担心,想起那孩子七孔流血的样子反而很害怕,紧跟着也病了下去,差点儿便一命呼吁。

好在他爹拿了药回来,不然坟头草都比这狮子高了。

张知鱼听得用心,忍不住问:“那孩子后来如何了?”

顾慈仔细想了下,道:“我再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后来听娘说,他爹做了太傅,举家都上京去了。”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愧疚起来,小孩儿不知生死,哪里知道什么最后一面,两人怎么也一处玩了好几回,又同病相怜,结果这么大了他都没想起问一问这个人。

“这不能怪你,孩子受了惊容易死,你又大病一场,身子和脑子觉得想起这事儿对你不好,就会让你慢慢忘了,现在你长成了,不会被吓死了它们才许你想起来。”张知鱼因着家里慈姑的缘故,对体弱的小孩儿更多几分心疼,半天才又道:“他爹做得那样的大官儿,说不得在神京早就养好身子了。”

顾慈觉得也是,默默地摸了两把石狮子叹了口气。

高仁和高轩听得太傅二字,心里便犯了嘀咕,对着面前的宅子打量起来。

这宅子不算大,匾额上的漆都掉了,高仁认了半天才道:“这是千字。”

姓千的太傅……

高轩猛然回首看着顾慈,失声道:“难不成,这竟然是千老先生旧居。”

顾慈早不记得那孩子姓什么了,听到这个千字便愣了愣,当年的情景瞬间踏至纷来,他的恍然大悟:“正是他!难怪当年巷子里那么热闹,到处都有读书人!”

难怪他们会在门口玩儿——因为里头的学子太多,声音嘈杂,千家的小孩儿听了心烦,便总叫奶兄带着在门口自个儿耍。

高仁高轩两兄弟也不是万事不知的人,高家的孩子也有在念书做官的,两人小时候书也念得不错,爹娘还想给他们找先生来着。

高轩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笃定,失声道:“千家,是‘无类义塾’的那个千家?”

顾慈点点头,张知鱼的脸色也变了,看着这块朴素的招牌,崇拜道:“你竟然跟千老先生做了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