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看着你,就想起我的小女儿了。若她能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孩子也该像你一般大了。”老人家握紧了我的手,颤颤巍巍地张了嘴,却说不出什么言语来。
我轻轻拍了老人家的手背,想起夕六昨日跟我讲的“花雕”一事,心里有了八成的猜测。
“老人家,若您不嫌弃就当我跟夕六是您的孙儿吧。”
老人家高兴地点头,慈爱地笑道:“好好好,你这孩子可心得很!”
两人攀谈了一阵,老人家惦记起他的酒,又回头继续一缸一缸地查看起来。我也起身回房,刚推开门就见夕六坐在房间里悠闲地喝着茶。
“听说你刚给我认了个爷爷?”夕六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戏谑道。
“没错,让老人家高兴一下嘛!你就当一次孙子吧。”
“哦?老人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月音今年该是有八百多岁了吧。七十多岁的叫老人家,那你是什么?”
“我是容颜永驻的仙人。”我倒也不恼,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那酿酒的老人家可是昨日你提起的酿酒师傅?”
夕六点点头道:“那老人家年轻时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后来家道中落,一帮远亲趁火打劫,骗尽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家底。他妻子跟着他风餐露宿,生下一个女儿没多久就染上了疾病,日日卧病在床。他虽万般细心照料着病妻和幼小的女儿。可女儿还是未及笄便夭折了。他妻子的病也突然加重,连一年都未熬过。自那以后他一门心思都放在酿酒一事上,只可惜,酿的女儿红再好也终究递不到女儿的手上了。”
“为何这些不幸都要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老天也太不公平了。”我气愤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叹了一口气。
“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夕六平淡地说着,“人的心很脆弱,所有大大小小的不幸都会在心上割出口子。可是人的心也可以很强壮,虽然承载着密密麻麻的伤口,但心却不会停止跳动。因为心的主人选择了去面对第二日的到来。”
“人的心?”我喃喃道,把手放在胸口上,“人的心跳铿锵而温柔。”
(三)
在酒馆的第五日,我正拿小漏斗给客人打酒,尽心尽力地扮演好老板娘的角色,只听后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后院,酿酒的老爷爷提了一只木桶在等我。
老人家见我来了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得意地从木桶中提起一根细藤。我当即惊呼起来:“呜呼呀!这是蚱蜢!”
细藤下连着一只用软竹条编织的青绿色蚱蜢,足有巴掌那么大。竹蚱蜢被浸泡在装着凉水的木桶中,提溜起来身上还沾着些许水珠,活灵活现的样子很是惹人喜爱。我伸手接过竹蚱蜢,老人家又从木桶里提溜起一只竹蜻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玩意,直夸老爷爷手巧。
老爷爷被我夸得倒不好意思起来:“你欢喜便好。你们女孩子家都一样,从前我女儿最乐意缠着我给她编这些小玩意了。”
“您酒酿得这么好,没想到手还这么巧!您是神仙爷爷吗?您要是再年轻个几十年,那追您的姑娘可得从我们酒馆排到城西去了。”老人家很吃拍马屁这一套,被我逗得合不拢嘴,点着我的脑袋直说我跟夕六学坏了,越来越没个正形。
(四)
在酒馆小住的几日,夕六总是神出鬼没地。好像是为了冥王交待给他的什么事情,不过看样子情况并不乐观。于是夕六决定带我回先前打扫过的院子住下,酒馆人多眼杂总是不方便的。我们跟大伙告别,正准备离去时,酿酒的老爷爷拉住我,往我手中塞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精致陶罐,说到:“月音,这是爷爷原本准备给女儿的陪嫁酒。终于可以在这陶罐上描上喜庆的龙凤纹了,现在这是给你的女儿红。你可不要嫌弃。”
我接过陶罐,轻轻搂住了爷爷,柔声道:“怎么会嫌弃呢,我一定会好好收藏起来的。月音也会一直一直记住爷爷。”
老人家转身缓缓离去。我抬头看着酒馆的牌匾,心中默念:“尽欢酒栈”。